此言一出,学徒们面面相觑,不知为何。
张运说:“师妹,师父忌中我们要忌讳是应该的,但是也不用等到百日吧?冷家上下二十多口人,总不能坐吃山空呀!”
明月没有回答他,而是问朱离:“三师兄,帐房还有多少钱?”
朱离说:“以前师父对账很少过问,帐都是大师兄管,他走的时候也没有交代清楚,他留在账面上的只有两百贯,今天李公子交货款四百贯,支付给打磨工五十贯还有学徒五十贯,还剩五百贯。另有闻香茶肆欠十贯,安和酒楼欠二十贯,赏翠楼欠三十贯,加上其他零碎的店铺一共是一百三十贯。”
明月说:“我们的家底不厚,但不至于断炊。从明天起,二师兄和三师兄各带一半学徒,从拉坯、雕刻、烧工到打磨,一年之内,我要让所有学徒都能独自制陶。但是,工钱要从三贯减至一贯。我知道这个条件有些苛刻,如果谁不愿意留下的,明月绝不会责怪。”
一个学徒站起来,支支吾吾地说:“师姐,我家中老娘病了,急用钱,我想,去别的陶行。”
另外也有五六个人站起来,说要走。
明月对朱离说,给他们支工钱吧。朱离默默地把工钱开了,那几个学徒领了钱低头离开冷家。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姚海正开了陶行,那几个弟子原是跟着他的,也算是比较能上手的,现在姚海正自然要挖他们过去。明月说要在一年内让所有学徒都能制陶,连张运也不敢相信。冷清辉带徒,没有六年不能制陶,别人更甚,而从未掌管过陶行的明月竟敢说一年内出师,他质疑,也担忧。
明月却有她的想法。以往带徒,都是学边学做,先是从打下手开始,那是半工半徒,再加上师父制陶,讲究平心静气,只让徒弟观摩,没有言传身教,多是靠徒弟自行摸索,学得自然慢。因为师父的权威,徒弟遇到瓶颈也不敢过多请教,只好自己斟酌,费时自然长。而明月要的是学徒一心一意地学,师父倾囊相授。学徒们半信半疑,剩下的学徒都是进来不过一两年的新手,到别的陶行也要重新学起,与其这样,他们不如赌一赌,如果一年能学成,当然好,如果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学徒们离开,张运不安地问道:“师妹,你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姚师兄的前车之鉴你忘了吗?教会徒弟,师父就饿死了。我们这样一下子教这么多的学徒,还要让他们全都学会制陶,难道你想让他们都像姚师兄那样吗?而且,就算是要制陶,我们也没必要要十几个陶艺师呀?”
福伯也在一旁说:“明月,福伯看着你长大,你爹你娘都没敢一下教这么多陶艺师,你这孩子是不是气糊涂了?交趾人的事教训还不够吗?”
明月看着一旁闷不作声的朱离,说:“三师兄,你有什么疑问也一并问了吧?”
朱离说:“师妹,我说过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身边,我相信你有你的道理。”
明月感激地说:“谢谢你,三师兄。二师兄,福伯,请你们相信明月,明月不会让爹娘失望,不会让你们为难的。至于为什么,现在明月还不能说,将来你们会明白的。冒险,总是有点,前人没做过的,我就试试吧。我娘说过,制陶人不能因循守旧,你们是我的亲人,我只能告诉你们,这是背水一战,成了,冷家还是冷家,败了,安州陶就再也没有冷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