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陆离底特律大约二十英里,属于大底特律都市区的一部分,所以我现在算半个底特律人。在顾老三夫妇的描述中,底特律处处洪水猛兽,轻易去不得,黑人区更是子弹满天飞,人人都穿防弹衣。
这俩夫妇的话没有任何可信度,撒谎成性的他们在我小的时候甚至跟我说过,吃剩的饭粒会变成脸上的麻子。
傻傻的我一听就哭了:“那我昨天剩了两颗大丸子,怎么办!”
为了戳穿他们这一次的谎言,一拿到驾照,我就决定去底特律这座巨大的城市丛林里探险。我找了Will做我的向导,他不仅熟悉并热爱这座城市,他的肤色也是我最好的保护色。
我开车接到了Will和他的弟弟A。J。。
“你父母是在吓唬你,我告诉你一个小细节,在底特律,所有的车都不锁门窗。”A。J。一本正经地说道。
“真的?”我天真地问道。
“真的,你也不愿意丢东西的同时车门也被砸坏吧?”Will一语道破了真相。
我们先是驱车去了底特律北边的沃伦市,怀着膜拜的心情参观了Eminem曾经住过的房车公园。
“他从这个残破不堪的地方走了出去,一步一步走向了神坛,”A。J。一脸崇拜地说道,“他是底特律的上帝。”
告别了上帝的旧住所,我们穿过如雷贯耳的“8英里”路,正式进入了底特律。只有亲眼见过,我才相信,一条路真的能隔出两个世界。眼前这个陌生的天地一片萧条,到处是丛生的杂草和随风飘舞的旧报纸,随处可见的涂鸦也早已褪去了色彩。我们向城市中心驶去,六个车道并行的宽阔大道上只有我们这一辆孤零零的小车,我们路过成片成片被废弃的房屋,路过空无一人的商场,路过无法自佑的教堂。
衰败的味道已经在空气里弥漫了半个世纪,我就是再有想象力,也无法得知世界第一工业城市曾经的辉煌。
“车城还是鬼城?Motown_or_Ghost_Town?”我有些惋惜地问道。
我们在市区一个红灯前停下的时候,旁边的休旅车上正放着律动极强的黑人音乐,Will按下车窗,把音乐释放了进来。他开始摇头晃脑,继而扭动全身,身体似乎变成了音乐的延伸,起伏的大小和频率竟然完全跟上了音乐的节奏。
他极具感染力的摇摆带动了休旅车上的一家人,不管是前座的黑人老太太,还是后座的黑人小孩,全都开始自我陶醉地舞动了起来。
绿灯亮起的时候,派对结束了,Will跟休旅车上的中年男司机碰了一下拳头,互相别过。
“这里是一座鬼城,却生活着一群有生命力的人。”我暗自心想。
我们继续向前驱车,在年久失修的路边看到了两个打扮时尚的黑人女孩,这让A。J。色心大动:“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泡妞能力。”
我们把车停在了路边,A。J。在汽车音乐声的伴奏下,迈着娴熟的舞步挪到了两个女孩的身边,贴着她们的身体热舞了起来。女孩们见他如此直接,笑得花枝乱颤,却也极其配合地扭动起了诱人的腰肢。
有了A。J。风骚的舞步作对比,Will刚才那番扭动就显得有点小儿科了,他老实地跟我一起呆在车里,酸溜溜地说道:“可恶。”
我也有点嫉妒A。J。随时随地的艳遇,却并不妨碍自己欣赏眼前奔放的一幕:“这个鬼城好像又多了一点生气。”
告别两个女孩后,我们横穿大半个城市,来到了一个废弃的表演中心。
“底特律真正的魅力在这群废墟里?”我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Will和A。J。没有回答我,我们跃过生锈的铁栅栏,穿过虚掩的铜门,来到了一扇紧闭着的拱形木门之前。
“请做好大开眼界的准备。”说完,A。J。用力推开了大门。
在残破不堪的大厅中间,我看到了一个干净的舞池,看到了舞池上十多个正在劲舞的少年。听到门板转动的“吱吱”声,少年们停止了舞动,纷纷向我的方向看来。
“Hit_it。”A。J。跳到了舞池上,霸气地喊道。
不给我任何心理准备的时间,强劲的音浪开始翻涌而来,空气开始紧绷得让人无法呼吸,我的心脏似乎快要被震出体外。在A。J。的带领下,街舞少年们展露出了神乎其技的舞步,身上散发的强大的舞者气势似乎要把屋顶掀了去。
我抬头一看,西北角的屋顶上果然有一大块残缺。
我就这样在一个平常的夏日认识了一群跳舞的少年,也在这个闷热的废墟呆了整整一个夏天。当我坐在台下唯一的一张观众席上,看着一群无知无畏的少年一直不停舞动的时候,我就觉得屋外的城市再灰暗,也影响不到我们屋内人的心情。而无论是一天的哪个时段,阳光总是能照到我们的身上,不管是透过被少年们掀翻的屋顶,还是透过四周残破的门窗。
“这个城市也许要从这个废墟里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