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没事。——泪貙将手伸到面纱下面抹着眼泪说,我只看到这小精兽,有些感怀。
感怀什么?——涎罴好奇地说,难道你真当这小精兽是豹族神巫不成?
不是,——泪貙摇摇头,说,我只是感怀这小精兽被那妖后蛊惑,竟然混然不觉自己处境。
他的处境如何?——涎罴问道。
那妖后随意任命非豹族的兽为神巫,目的就是从根子上瓦解豹族的整体实力。可怜这些不明就里的兽,被妖后利用,可怜豹族子民被那妖后统治,竟也混不自知,可怜可悲。
六浊公居里升腾起一层沉闷的气氛。
奢厉看着这情形,那涎罴本来想借着泪貙的特殊身份来揭穿他,没想到泪貙并没有听从涎罴的暗示。
总之,不管怎样,奢厉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只是这泪貙到底为何要救他呢?这泪貙到底是谁呢?
奢厉在心中暗自问阿蚩,难道这泪貙真的是豹族族后?
看样子是。——阿蚩在内心回答他,说道,我只知道豹族是一个女尊男卑的母系氏族,首领是一个叫做貙的族后,看样子,就是这个泪貙了。至于她什么时候来到这里当六浊里的老三,我就不得而知了。
母系氏族是什么意思?——奢厉问。
就是只有女王,没有男王。——阿蚩给奢厉扫盲道,在豹族,他们只认雌性的兽为王,因为他们认同繁衍崇拜生殖,女王生下儿子,下放到底层不闻不问,生下的女儿才有资格继承王位。
原来如此。——奢厉恍然大悟,说道,那看样子,这个泪貙以前就是当过豹族族后的。
奢厉想到这儿,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泪貙。
泪貙的眼眶里闪耀着晶莹的泪光,然而眼角投射出一丝坚毅的自信,楚楚动人中平添了一丝隐匿的王者气概。
奢厉不知道是自己知道了她是王之后才看出这层味道,还是这层味道本身就在她身上。
相由心生,印由知起。
神巫说他会御龙。——溃狈在旁边提醒。
涎罴又看着泪貙,说道,你们豹族难道有《御龙术》不成?
唉!——泪貙看了一眼奢厉说,那妖后整日宣传各种怪异的讲义,只画饼不充饥,谁知道她每天都给这些神巫交待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断然相信不得。
三妹的意思,——涕熊在一旁插话,说道,这神巫根本不懂得御龙?
泪貙拭了一下眼泪,对涕雄说,不信你问他,到底御没御过龙?
一时间,众兽的目光又都集中在奢厉身上。
当时的奢厉,在一瞬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如果说他会御龙,因为阿蚩会在耳边提醒一些要点,所以他不会露怯,然而这样一来,自己势必更难抽身,而且对泪貙的极力维护视若无睹;他如果说不会,那么之前救蒲牢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而且自身的重要性陡然下降,不知道六浊会对他做些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奢厉又看了一眼泪貙那挂满泪珠的眼睛。
他选择相信那一双眼睛。
我……我只知一些粗浅的御龙知识。——奢厉吞吞吐吐地说,我并没有真正的御过龙。
涎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很难察觉的狡黠,接着便被威严覆盖,默默地注视着涕熊,不说一句话。
涕熊急了,连忙质问溃狈说,老六,你做什么?哪里找来这样一个无用之兽?
溃狈连忙作揖,道,我……他……都是五哥!五哥见他做了一些皮毛动作,就误会他会《御龙术》!
汗狼听了连忙自责道,大哥,是我不好。我被这小精兽蒙蔽了,我也不知道他竟然只是表面工夫。唉,只怪我一心太想从二哥那里要回我的铁规石矩了。
汗狼说着,懊恼地捶胸顿足。
哼!——涕熊忿恨地盯着奢厉说,这么说,这说来说去,反倒成我的事了?
涎罴不作回答,众兽也不再说话。
这小精兽着实可恶!——涕熊说着走近奢厉,攒着拳头说,我这就把他撕成两半!
奢厉心想这下完了,自己刚才的选择酿成了大错!
正在此时,泪貙竟然不失时机地又一次抽泣起来。
听到泪貙的哭声,六浊公居里的气氛又一次沉默起来,涕熊本来伸到空中的双手停了下来。
涎罴关切地问道,尤物啊,你为何又哭起来了呢?
泪貙抽泣几下,说,我一哭这小精兽命运多舛,本想见义勇为,然而却也是受蛊惑之兽,一番好意却惹来杀身之祸。二哭那豹族妖后灼的诡计与淫威竟然波及到我们六浊的和平,想不到我一介女流之辈,放弃王位来此与各位共事,竟然也逃不了那妖后的淫威。唉,难道这真是造化吗?
说着,泪貙呜咽地抽泣着,声音一次次地哽咽,哭声让在场的每个兽都仿若能感同身受,有怒的也消了怒,有怨的也没了怨,急躁的平静了下来,沉稳的看淡了世事。
在良知未丧的情境下,哭泣是弱者的有效防御。
奢厉又觉得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
那也不行!——涕熊缓了缓神,举起他手中的大骰子,冲大家晃了晃,说道,既然这个小精兽能带来一些《御龙术》的消息,那就说明这是天意,无论如何我也要一试。我们还是用老办法来决定!
众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大哥涎罴身上。
涎罴饶有兴致地看着涕熊,问道,你闹够了没有?掷骰子只能掷到点数,如何守夺我们的去向?
掷到谁的点数,我们就听谁的。——涎罴舔了一下手中的蜂窝,说道,你看看还有谁和你的方向一致?
我是《御风术》。——渍豺自告奋勇地回答。
我也不同意《御龙术》。——泪貙抹着眼泪说。
涕熊一看,同意《御风术》的已经占了一半,连忙看向溃狈和汗狼,还未等他二兽表态,涕熊就替他们说,我们三个,是《御龙术》!对吧,溃狈?
溃狈默默地咽了一下唾沫,不置可否。
二哥,——汗狼怯怯地说,我觉得,还是《御风术》吧?
在场的兽除了涕熊,都扬起了得意的嘴角。
四比二,论概率,《御龙术》的希望都有些渺茫吧?——涎罴舔着蜂窝问渍豺。
渍豺点点头。
不不不!——涕熊一只手指着汗狼,一只手摸了摸他背后的铁规石矩,说道,汗狼,你是《御龙术》,知道吗?
为何?——汗狼有些不解,说,我先前误判了情形,如今我觉得还是《御风术》更为……
汗狼话未说完,便被涕熊从后背后上抽出的石矩打到了脑袋,说道,难道你不想要你的铁规石矩了?
哦。——汗狼摸着被打得生疼的脑袋,怏怏地对涎罴说,大哥,那我就《御龙术》好了。
现在三比三了,——涕熊瞪着小而犀利的眼睛对涎罴说,现在我们的机会均等了。
好!——涎罴从鼻子里长出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做了决定似的,说,那就依你!
那我可要掷骰子了啊?——涕熊将大骰子举过头顶,准备扔下。
且慢。——泪貙及时阻挡了他手的落下,说道,平时就是你一直掷,兄弟们颇有微辞,今日正好有一个没有立场的兽,可让他一掷,以正视听。
众兽的目光同时集中在奢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