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婷在请示了本脉考官冯未修后,匆匆来到了风玲儿身边,张举的请示被驳回,见李雪婷和风玲儿低头窃语,听又听不到,只能在原地抓耳挠腮地瞧着。
其实李雪婷早就注意到了姜少白不在场中,应是落选了。虽然她很希望姜少白能陪在自己身边,但在她看来,此去清风门背井离乡、前途未卜,世事殊难料,自己孑然一身倒无妨,而姜少白不一样,让他陪在父母身边,膝前尽孝、共享天伦,应该才是适合他的生活。
“玲儿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雪婷姐姐,少白哥哥落选了,他肯定很难过,我要出去陪他。”
李雪婷听了风玲儿的话,心下略感怅惘,似自言自语地道:“你若回去,少白一定很高兴。”
“是啊,但是他不让我走。”
李雪婷牵着风玲儿的手,紧紧地握着,微笑着道:“你这般大吵大闹,他当然不会让你走了,接下来还有第三轮考试,你只要做得差一点,不就落选了。”
“但那还需要好长时间呢,万一少白哥走了,我就追不上他了。”
“他不会走的,放心吧!”
“真的?”
“真的!”
喧闹良久,重归平静。第三轮演武开始,众人复觉忐忑不安。每人手里分了一柄长剑,正是姜正平打造的制式,二尺八寸无刃铁剑。本轮考核由各脉四阶弟子与考生比试,二阶弟子在旁评判。本来紫虚脉应最先考核,但因池海澜未归,只得延后,它脉先考。最先进行的是金法一脉,于十五人当中擢拔合格者入门。李雪婷第六位上场,并剑于臂,款步入围,只见她乌油秀发盈绾、紫带为束,上着翠底白花单丝罗衫,下穿青布纵纹裤,收腕绑腿,素束纤腰,惊艳之间自由一身飒然。
“有劳指教。”李雪婷行一手礼。
“好说,你先出招吧”温玉平和地道。
演武并非考较众人的修为深厚和功法招式,要知考生只是普通百姓,又哪里有高深的功法,本论考核只是为了选出身手敏捷、懂得临敌应变者。
李雪婷稳住气息,猛然间动如飞燕,挥剑横削,却到离温玉两步之处脚步剑势皆缓,温玉暗中一笑:“想来是要诱我出招,好,我便随她。”立马举剑上扬,要撩开来剑。李雪婷却手腕一回收剑于侧,左脚横跨,纤体微转,极快地抹身移到了温玉的身后,一剑刺向温玉背肩。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所有人以为要得手的时候,眼前寒光一闪,温玉头未转身未动,却扬臂落剑正挡住李雪婷的剑尖,奇怪的是并未发出“噌”的金属相击之声。原来李雪婷也以为此番要得手,故而即将刺中温玉之时赶忙收劲。
“放心吧,你还伤不了我。”温玉背对着她,似在提醒。
李雪婷心头一暖,不再迟疑,又是一剑刺出,刺向脖颈,而半空中忽觉剑上无力,仿佛刺入了一堆棉花,原来是温玉使了缠卸的剑法,卸了她的劲道,不仅如此,温玉使剑画圆,画到半圈之处戛然停住,紧贴着的两剑登时分开,李雪婷的剑直飞出场外。温玉步步紧逼,瞬间使出了七、八招辣手剑招。剑虽未开刃,在温玉手中却与神兵利器并无二般,十分地凌厉异常,幸亏李雪婷曾随父亲狩猎多年,再加女子身躯,端的敏捷轻灵,除了衣袖处破了一道,其余剑招竟都一一躲过。正当众人要出声喝彩之际,温玉气凝铁臂,硬是震得厚直的铁剑如风中烛火一般摇晃颤动,倏地铁剑自左划右,从南划北,使出一招“天罗棋盘”,这是有名的清风剑招,使将开来,顿觉寒风冽冽,一面剑网迎面罩来,纵横交错,宛若棋盘纹路,封住各方退路,且越行越密,若行至全招,则飞针难穿。李雪婷自知此招根本无法招架,且剑招凶猛、来势甚急,温玉也根本不可能半空收住,唯一可行之法便是迎头而上,于剑网未结密之前,寻得一处缝隙蹿出,只是如此一来难免周身受创,甚可致重伤丢掉性命,但除此之外别无它法。生死之间,似曾相识,此刻她不再迟疑,凝神而望,觑准时机,纵身一跃。
场边众人见此一幕无不大骇,喝彩之声尚未出口业已变成失声尖叫,未曾想演武考核竟至如此狠辣地步,或掩面闭目,或萌生退意。眼见那剑网扑向李雪婷,要将这单薄的身躯分割撕裂之即,一声裂空之鸣传来,一道紫色霞光飞至,没入剑网之中,初时便如石子投海、毫无显像,但顷刻之后,只见霞光炸裂,裹着剑光片片飞出,落到地上一看原来铁剑已碎裂成无数残片。解救之人正是金法座下二阶弟子冯未修,用的是清风法术七色神芒中的“紫芒术”。原来温玉和冯未修早已说好,待温玉使出“天罗棋盘”、“松涛阵阵”或“烈日灼原”等几大杀招之时便是最后考校之刻,看的是考生于命在须臾之间的心智和反应,若是有片刻的恐慌和呆滞便是不合格。之前几个考生因身手滞塞、进退无度,未捱到最后一招便被淘汰,李雪婷是第一个受此考校的考生,不知内情,所受压力最大,而她在危亡时刻依然保持冷静、举措得当。
“通过!”冯未修大声宣布。
温玉伸出手拉起李雪婷,“没吓到吧。”
“没有。”李雪婷双膝一弯,便欲跪倒,“多谢温师兄救命之恩!”
温玉赶忙扶起,笑着道:“考试是严格了一点,不过我们不会伤到你们性命的。”
“我,我说的是上洼村外的救命之恩。”此时李雪婷还未完全走出丧父的阴影,此刻提及依旧眼眶湿润。
温玉听闻后,长眉微蹙,面露悔恨之意,道:“这是我的一大憾事!”李雪婷以为自己听错了,诧愕地看着他。
温玉叹了口气,缓缓地道:“想若我修为精深一些,或者当时换做冯师兄,定能及早闻声,尽快赶到,令尊和乡亲也不会牺牲,我常以此自责,引为生平憾事,你——你就不要感谢我了。”李雪婷听闻此言,泪盈于睫,泫然欲哭,只是咬着唇尽力忍着。温玉赶忙又换了一种大哥哥对小妹妹般的和蔼语气道:“逝者已矣,多思无益,若令尊在世,他定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快快乐乐地生活不是吗?况且,既知此痛,则当消忧弭患,以免他人重罹己难,若你能够于硝烟烽火、饥寒病苦之中救得若干性命,渡人劫难,遥想令尊在天堂之中也会满怀安慰的。这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对吗?而且从今起你要开始全新的生活了,调整一下心情,先去好好休息吧。”
从李雪婷丧父至今从未有人如此剖白辩明的叮咛过自己,虽寥寥数语,然李雪婷顿觉埋积心头的尘埃一扫而光,连空气都变得清甜起来,不自觉地对温玉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演武考核依次进行,张举在险象环生中终于也顺利通过。四脉皆已考完,而池海澜仍未回。刘再超无奈,只好自己兼起考官一职,步入场中,准备开考。此刻风玲儿早已迫不及待,只希望自己第一个被叫上场,赶紧落选出场。此时紫虚区内,除了风玲儿和那个面无表情的白衣少年,还有四个少年。这四人均着绫罗锦缎,韦革腰带下缀着犀玉、金银角类的名贵挂饰,手执洒金折扇、檀木香扇,从第三轮考核开始,这四人便谈笑风生,睥睨四下,神情倨傲,俨然似在向众人说:“此等考试,也值得你们如临大敌?”
“蒋世辅!”刘再超唤出了第一个名字。风玲儿暗暗苦恼不是自己。那四人中走出一人一跃入场,照过礼之后,便和刘再超交起手来。这蒋世辅辗转腾挪、应付自如,十余招过去,气息不乱、步伐沉稳。虽然刘再超只用了三成功力,也不由得暗赞。刘再超后跃一步,正当要宣布通过之时,“通”的一声微响,池海澜飞至身旁。散去足下三寸厚几近透明一般的清气,池海澜伸出手指,指向蒋世辅,又指了与蒋一起的三人,冷冷地道:“你们四人速速离去,若再图谋不轨,池某人定废了你们经脉!”
正是:龙蛇混杂虽可辨,混珠鱼目从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