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5月16日十六点二十五分
两个行色匆匆的彪壮大汉坐在八里区一处小吃店,大碗的油泼面西里呼噜一个人吃了五碗,引得旁边不多的食客连连侧目。毛九家那是火一样的暴躁性子,小眼一瞪就是想要发飙,就感觉一只枯枝般的大手紧紧的钳住了自己的大腿。就凭感觉就知道是自己的二叔。
“二叔,你想咋滴?”毛九家说话特别冲。
毛五六喝了那碗油泼面的面汤,慢条斯理的说:“九家,出山前怎么讲的,莫生事端莫生事端。你的(dei)儿啊!”
毛九家用袖子在嘴唇下抹了两把,一脸忿忿然。
毛五六一看就是个文明人,吃饱了饭,抽出纸巾擦擦嘴,看着毛九家说道:“知道为啥咱们屯里这么多崽子,就只有二叔最有钱?”
毛九家说道:“二叔世面见得刚刚的!”
毛五六点点头,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说道:“二叔走南闯北也是十五六个年头了,慢慢有了点家底。咱小东四的人,别得本事没有,就好猎山上熊瞎子傻狍子!”
毛九家的脸色渐渐好看了些。
毛五六接着说:“九家,还记得你第一次摸抢是什么时候?”
毛九家自豪的接口道:“四岁!”
毛五六饱食一顿,从怀里掏出一把磨得铮亮的烟枪。毛九家点了烟丝,看着二叔吧唧吧唧云里雾里抽得开心。这小心肝一旦被二叔的话勾起了心思,毛九家就眼巴巴地看着二叔等他说些什么。可这毛五六就是不搭茬了。
等到毛九家又想拍桌子骂娘的时候,毛五六悠悠的叹了口气:“今天这事接的,二叔不放心啊!”
“二叔你有啥子不放心的,你对九家是那是门清!九家我什么时候给二叔你丢过人,到时候我就这么一抬手,那怂货……”
毛九家还在那里显摆时候,又是熟悉的手套“啪”得一声抽到了脑壳上。
“差不多到点儿了,跟我来。照片的样子记住了吧?”
毛九家应道:“必须儿滴!”
毛五六笑骂道:“少吹牛逼!”
此刻嘹亮的东北人都是活雷锋突然响起,毛五六掏出手机,杨正英不耐烦的问道:“那两个家伙露头了。你们在哪?”
毛五六谄媚的应道:“马上就到!”
毛五六和毛九家对视一眼——这这两个来自小东四老林的、上山就是猎户下山就是马贼的胡子蓦然起身,破旧的大衣下面闪过青灰色的光芒。
……
李含凉和谷俊成钻出出租车,小谷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雷老爷爷真是跟大凉哥投缘,我去他家转了六年,至少都是两三百次的次数。你猜雷老爷子怎地滴,眼神都不带抬一下的。今儿才算是破天荒的笑了一下……大凉哥,你这一来就被送了小礼物,我这个心儿啊,到哪里哭去……我很好奇啊大凉哥,要不拆了盒子看看是啥东西呗?”
李含凉一直紧皱着眉头,眼神紧张得左顾右盼,完全不理小谷同学的聒噪,手里紧紧地捏着这个盒子。他大步流星,顺着LC区鳞次栉比的错落房屋钻来钻去,任凭紧紧跟随的小谷一头雾水。
“大凉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李念凉蓦然站定。小谷停步不及,不自主地撞了上去,却好似撞上一堵坚硬的厚墙。
李念凉偏头,发现了百米米开外高大的毛五六。
小东四屯的胡子们,天生对目光有着惊人的直觉。毛五六扭头看到了自己的猎物,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宛若饿了好几天的野狼看到了肥美的野兔,阴毒而残忍。
李含凉根本没有看清毛五六的动作,眼睛里就映射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就好像,这把枪就该在那个位置,只是突然卸下了时空的伪装!
这是什么样的拔枪速度?
砰!枪响了。
第一次面对枪,是什么感受?
李含凉仅仅本能的闭眼偏头,就感觉右脸和右肩一阵刺骨的热浪涌过,然后就是灼心般火辣辣的灼热感。他直接蒙圈了,大脑好像被人灌了浆糊一般,一片空白,身体得一切都不受控制,眼睁睁的看着枪口再次瞄准了自己。他不能动,或者说,他动不了!思绪刚刚开始转动的时候,仅仅冒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这时候,路边的行人才开始反应过来,爆发出刺耳的惊恐尖叫,四散奔逃。
又是砰得一声!
毛五六仅凭多年开枪的直觉,就感觉没有打中目标。他收起双管猎枪,骂骂咧咧地追了过去!仅仅迈出了五六步,两颗黄澄澄的子弹就压到了枪膛里。
第二枪依旧没有打中李含凉。
如果不是见机不妙的谷俊成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推到了大凉哥,这个精彩的故事到这里就要终结了。
谷俊成看着李含凉直勾勾傻愣愣的眼神,心里那真是一个焦急啊!他二话不说啪啪啪连抽了李含凉三个大嘴巴,架起大凉哥就狼狈逃窜。
毛五六追过了这个拐角,瞄到跌撞的两人,抬手又是一枪。这一枪直接打在离两人不足二十公分的电线杆子上。一时碎石飞溅。
眼神暴虐的老胡子,呼吸却急速的平缓起来,他眯着眼睛,锯短了枪管的双管猎枪架到了自己左手手臂上。
他摸着抢,抚摸着这陪伴三十多年的老枪,如同抚摸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毛五六眼神立刻锐利起来,电光石火间扣动了扳机。
谷俊成的右肋侧爆出一团硕大的血花,他一个踉跄摇摇欲坠,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脖子上那只软绵绵的大手似乎变得有劲起来,一把抽出捂住了创口!
小谷瞅向目光深沉的李含凉,哽咽道:“大凉哥,疼啊!真他妈疼死我了!”
李含凉不说话,眼中宛若喷出熊熊的火焰,他回头死死盯了一眼埋头装弹飞奔而来的毛五六,搂抱着小谷消失在另一个拐角。
毛五六喘着粗气追了过来,再次举起了枪,可是这条小巷里面已经没有人烟。
他重重得喘了一大口气:“妈了个巴子!”
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正是闻声赶来的毛九家。
毛九家抽动了一下鼻子,一下子盯到了地上一滩滩的血迹,他看着瘫坐在地大口喘气的毛五六,狞笑道:“二叔放心,我一定去把这两个小崽子的脑袋割下来!”
毛五六年纪大了,短距离用吃奶的力气冲刺了小二百米,早就是呼哧呼哧得直喘气,他冲毛九家摆摆手:“九家,万事小心。”
毛九家点点头,越过毛五六,如同机敏的猎豹那样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