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方车撕裂了三十三中的大门,留下一片狼藉。有点微醺的毛五六看着自己的得意作品,笑得肆意张狂。来到K市这么久,事事憋屈不顺心,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把。
他灌了一口酒,酒精的刺激感让他大叫一声:“爽!真******爽!”
毛五六眼神迷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伸张正义劫富济贫,这才是小东四老林应该干的事儿。
门口的一干人马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无奇不包,十有八九都是对这辆疯狂的土方车给吓到了。大多数都是这般想法,心道哪来的莽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冲击校门,真是活腻了么?
曾出然万万没想到有人敢在他,敢在反恐大队面前眼前炸刺儿!
母亲的叮嘱顿时抛到了脑后,拔出九二式就冲了向土方车。他在急速前进中,手腕稳定目若凝光,连开三枪,四个轮胎当时憋了仨儿。
曾出然爬上土方车,左手嗖地打开强光战术手电。他举枪厉喝道:“下车!”
毛五六还在迷醉之间不明所以。抬头就被强光手电晃眯了眼,他不动声色,手上却攥紧了双管猎枪。
只听见外面“通通”两声闷响,杨正英的话语就飘了过来:“五六,安心呆在车里,没你事儿了,不要出来。”
杨局长此刻正扶着昏迷的曾队长,喘着粗气胸膛起伏,心里天人交战。
他早知毛五六会撞破大门,一直紧紧盯着曾出然的动作。曾队长强悍的单兵素质也让杨正英吓了一跳,后者也曾经过特警培训成绩优异的精兵强将,但也爆发出吃奶的力气才紧跟上曾大队长的脚步,却没料到曾出然在运动中,枪法仍然精准无比,这让他暗暗心惊。
若不是曾队长爬到土方车精神集中在驾驶室里,让杨正英赶上去一记手刀得逞。那么后果就难以预料了,曾队长和毛五六,两人若碰上面,电光石火足以定生死。
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处理曾队长,让杨正英为难了。
他的思绪高速运转,开始权衡利弊得失:学校操场还远,放眼望去一片混乱。自然不可能有人发觉。驾驶室在校外众人的另一侧,他人只知道两人冲向土方车,不可能看得到刚才的情况。只要能够安心接过反恐大队的领导权,若要运作得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事情则大有作为。他没想过让曾出然的永远闭嘴,毕竟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同事。
至于以后曾公子和那位铁娘子的报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天下之大,哪有杨正英不能去的地方?
这些想法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杨正英下定主意,高声呼喊:“来人啊,曾队长受伤了。”
杨正英永远也想不到,自己曾命悬一线。
远处高楼上,有一只冷冽的眼睛看着这幕,手指紧紧的绷在狙击枪的扳机上。如果杨局长有任何对曾出然的不利举动,狙击子弹就会要了他的命!
年轻男人,哦,应该说是远东叶家小五放松了神经,话唠模式又启动了:“兄弟你就永远是冲动的性子,真心是愧对你妈给你这个好名儿。出然出然,如此空灵雅致的名字,怎么就沦落到你这个炮仗脾气的身上?以后我非要给你说道说道,上辈子我是不是欠你的,是你的老妈这辈子就是你的保姆呗?这辈子我他妈明里暗里救你多少次,你不还是死不悔改各种惹事儿?我真后悔认你这个兄弟……出然出然,是不是出其不意叫突然的意思啊,我叶昀空是领教了……”
看着反恐大队好几个人奔赴土方车旁,掩护昏迷的队长撤了回来,郑稼轩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离奇。他再次化身为好奇宝宝,问道:“花总,此事你怎么看?”
花安东有心事,早被郑稼轩问得不胜其烦:“郑总,我看此事定有蹊跷。”
此刻,郑稼轩还不知两人的对话已是饱受吐槽的“元芳体”,皱着眉头念叨道:“这特警冲上去受伤,素质也是太差了。花总,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背后有人?”
方欣铭走过来,接口道:“这就不是我们能关心的问题,郑总花总,请移步吧。”
两人顿时一愣:“移步,去哪里?”
方欣铭也是经过风浪的人,刚才被癞九断指明誓吓住了,此刻也是缓了过来,这等小插曲动摇不了他今天要做大事的心思。他笑道:“三十三中大门已开,我们就不用久等了吧。两位老总是尊贵人物,当然是会莅临现场的。”
这话说出,花安东郑稼轩无不色变!
花安东面色如常,语气却也不客气起来:“方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高市长交待的,让两位务必到场,”方欣铭笑容不变。
花安东冷厉道:“里面还有一千多号师生,你们胆敢强拆学校?”
郑稼轩拉拉花安东的衣角:“花总,警察动了。”
反恐大队本事分散在周围警戒,现在全都向三十三中门口移动过去,杨正英的声音从土方车那边传过来:“后面的民工兄弟们,把这辆堵在门口的土方车推走!我的兄弟们不会为难你们!”
事到如今,花安东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和杨正英分庭抗礼的曾出然一昏倒,杨正英不费吹灰之力,就接过了反恐大队的指挥权!
方欣铭身边也聚集了几十个流里流气的家伙。这些人全是被方欣铭重金留下撑场面的地下社会人员。此刻,他们看着花安东和郑稼轩,眼神闪过只被金钱打动的疯狂。
花安东明白,事到如今,一切皆不可为。他只能长叹一声,招呼郑稼轩说道:“郑总,一起过去吧。”
“这就对了,”方欣铭抚掌笑道,“我们都是做事情的小喽啰,希望两位配合一下。高市长一会就到,这学校是拆还是不拆,我们说的都不算,等他老人家来了亲自定夺。”
花正英瞳孔一缩,他下意识的问道:“怎么可能?高市长不是还在开常委会么?”
方欣铭耸耸肩,没答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远处,挖掘机和剩下的土方车再次发动,缓缓前行,宛若一片钢铁丛林。
诸人刚走几步,蓦然一道惊雷闪过,再抬起头时,暴雨从天倾盆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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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国宾馆的会议室被人推开了,各大常委鱼贯而入。平时常委们开会前,不管是处于情面还是真心实意,都会谈笑几句。可是今天,所有常委不发一言,面色凝重。
郎法胜书记待他们落座以后,开场白是异常的简洁:“今天同志们辛苦了,请诸位过来召开紧急常委会,是要再次表决下三十三中的拆迁以及事后师生如何安置的问题……”
马沐宜的手机放在手边,设置成静音状态。这时手机突然亮起。她发现是一条短信。马部长看完短信,脸色顿时一片煞白!
这种突发情况,不得不向诸位领导汇报!
她举手打断郎法胜的话,抢在郎书记皱眉斥责前开口发言:“郎书记,袁市长,诸位常委同志们,据可靠消息,三十三中大门已经被撞开,施工队正在强行拆迁!”
常委一阵哗然!
袁市长瞪得双眼如铜铃,一副难以置信的摸样。他撑起身子问道:“此事当真?”
“哗啦”一声,郎书记的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站起身愤怒的吼道:“是谁?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现场的干警在哪里,他们都在做什么?”
高显声立即起立主动请缨:“郎书记,这事因我而起,我难逃其咎。我现在就过去,控制事态不再继续恶化。”
郎书记挥挥手,点名道:“曾书记,我授权你全权处理此事,一定要保证人民和人民财产的安全!”
曾晴尽管是常委一枝花,但此刻临危受命,气质凛然。她说道:“保证不负郎书记的委托!”
她心中如此想道:臭小子,屁大的小事都处理不好,老娘给你擦屁股来了。
高显声跌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郎法胜的态度足够说明一切,他已不再支持高显声的所作所为了。或许,在未来K市经济腾飞的丰功伟绩中,缔造者会有郎法胜,会有曾晴,甚至会有袁林泉,但他高显声能不能在这个名单中,他自己都不敢保证。
……
曾晴箭步如飞,电话打个不停,她身兼政法委书记一职,调动了市局乃至全市警力是份内之事,须臾之间便可完成。她的秘书安排好车辆停到建国宾馆门前。等到曾晴走出宾馆的时候,发现雨中站着一个撑伞人。
撑伞的是个目光如炬的老人,他抬起头,笑看曾晴道:“曾书记请留步。”
曾晴奇道:“你认识我?”
老人豪迈的笑道:“K市谁人不知远东铁娘子的鼎鼎大名,更何况曾书记国色天香号称远东政坛第一美人。如此两个鲜明的特征,老夫想不认识曾书记也难。”
这话如是以升斗小民说出来未免太过唐突,但是老人大气洒脱,举手之间顾盼自雄,自有让人心折的伟岸气度。曾晴本准备着急赶往三十三中,对旁人的打扰略微心生不满,但老人一番话说完,她直觉老人绝非常人。曾晴问道:“不知道老人家高姓大名?”
老人自嘲一笑:“说起来,老夫也是跟曾书记颇有渊源。若不是您在K市一番大动作,让我的徒子徒孙折损一番,从此打出远东铁娘子的名号。老夫也不会金盆洗手结庐隐居。我姓雷,江湖人送绰号雷老虎,久而久之,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了。”
曾晴面色阴沉下来,听到雷老虎这个名字,她本能反应就是老人是来寻仇,但是这雷老虎目光清澈神色坦然,不像是气度狭小之人。
雷老虎继续说道:“叶家小五已经潜入三十三中,有他在,我敢担保三十三中今日无忧。现在高层博弈如何,我相信曾书记自有主张。不知曾书记能不能容老夫说几句话,再去三十三中那里主持大局?”
曾晴明白,像雷老虎这样的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她点点头,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