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
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宁宣萱孤单而寂寥的跪在天井的中心,微风吹过,往昔的记忆犹如潮水一般涌来,当真是回到那一刹那,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枯藤长出新芽,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这种感觉好似在宁宣萱的心头扎进了一把小刀,不算很疼,流血不多,但是那种窒息的感觉却让她的身体颤抖起来。
不知为何,宋毓看着宁宣萱,心中竟然升起了无限的痛惜之感,大概是觉得这样的一个女子,其实不应该肩负这样沉重的使命,如果生命的轨迹没有发生任何的偏移,她应该是有间客栈的老板娘,宁远侯府的大小姐,她也会来长安,但绝对不是以这样的身份来到长安,一个申冤和复仇的身份来到长安。
这意味这她来了,便要死人了。
宋毓有心想要安慰宁宣萱,可是他却发现千言万语到了喉间,却又不能说出任何的一句话了。宋毓只好呆呆的站在宁宣萱的身边,任由着宁宣萱流泪,看着宁宣萱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泪水。
或许宋毓很清楚宁宣萱接下来要走的是什么道路,所以她应该要坚强起来,或者心肠硬起来,所以他要极力的克制自己想要拥抱宁宣萱的想法,既然不能庇护着宁宣萱,伸出手便是害了宁宣萱。
赵管家带着他的两个儿子开始忙碌了起来,宋毓也去搭了把手,将宁远侯府的大门再次换新一番,其实赵管家日常的维护很好,只是需要稍微的擦洗一下,便可以重新开府了,光洁如新,好不漂亮。
自先前的跪拜之后,宁宣萱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眼泪流干之后,她站了起来,毫不迟疑的站了起来,环顾了四周,似有万千的心绪都埋藏在了心间。宁宣萱转过身,面对着大门,像是对站在门口的赵管家说话,又像是对着长安城说话。
“从今日其,我要让长安城的所有人知道,我,宁宣萱,回来了,宁远侯府永远都不会倒下,而我则是远在东海的宁家军最坚强的后盾,开府。”
我回来了!
同样的一句,不同样的意味,因为现在的宁宣萱是站着说出来的,没有了柔弱,没有了泪水,这一句话显得铁骨铮铮,这一句是她与过去的诀别,从今往后,她宁宣萱要成为一个大人。
什么是大人?
那就是宁远侯府的主人,那就是远在东海的宁家军的后盾,那就是以一个柔弱女子的肩膀承担着险恶的朝堂和人生,她将背负起许多的人命和使命,她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她只能坚强。
“开府……”赵管家和他的两个儿子像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喊了出来,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很久,所有人都以为宁远侯府倒下了,今天大小姐回来了,她将要告诉世人,宁远侯府宁愿不可能倒下,谁都别想让宁远侯府倒下。
赵管家激动的双手有些颤抖,像是犯了癫痫一样,可是脸上的皱纹却淡了许多,好像是返老还童了一般,也许是太过高兴了。他的两个儿子也很高兴,他们没有皱纹,只是眼中绽放出了奇异的神采,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咯吱……”
门打开了!
这一次,宁宣萱没有跪拜,而是站着天井向着外面望去,她看到了深深的孤寂和萧瑟,忽然一阵狂风刮过,一片树叶落在了宁宣萱的肩膀上,宁宣萱伸出了手,拂去了肩膀上面的落叶。
宁宣萱若有所思的说道:“呀!树叶落下,秋天转眼就要来了,这个秋天应该要被鲜血染红了吧?”
宋毓不知道怎么回到宁宣萱的话,大概是那晚与王伯聊了很多,所以他明白宁宣萱话中的意思,可是他也知道那些事情必然发生,宁宣萱来到了长安城,鲜血势必要染红长安城的秋天,至少是这一年的秋天。
噼里啪啦……
门口响起了爆竹的声音,赵管家点燃的,响声很大,也很久,烟尘弥漫间,昭示着宁远侯府重新开府了,已经有有心人开始朝着宁远侯府的门口张望着,他们看到了他们想要看到的东西。
“宁宣萱回来了!”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不到半日,整个长安城知道了这个消息,也许是归功于宁宣萱站了半天的原因,也许是有心人的传播,这个消息真的传播的非常的快,有点出乎宋毓预料的事情,他也被放进了传闻之中,只是他的身份有点神秘,所以大家都称呼宋毓为站在宁宣萱身边的“神秘男子”。
宋毓对此飒然一笑,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解释,他就是看着这些消息在长安城传播着,有些消息可能宁宣萱不知道,但是宋毓知道的非常的清楚,其实在出发之前,王伯就做出了很多的安排。
可以说自从出发向长安城之后,王伯的原先准备的网就展开了,有些遗憾的是王伯在前往长安城的路上就去世了,不过这似乎也是在王伯的预料中,所以他找上了宋毓,将那些收网的关键环节都告诉了宋毓。
宋毓没有拒绝,也没有办法拒绝,这和宋毓的性格有关系,王伯似乎也是吃准了这一点,只是宁宣萱的网都是上得台面的,而宋毓的网是不能上台面的,所以有些事情宋毓靠着王伯留下的网能够知道,但是宁宣萱靠着她的网并不能知道。
半日之后,一道圣旨,来到了宁远侯府,这是唐神皇亲自书写的旨意,没有让御书房书写,圣旨上面写着:宁远侯追封为护国大将军,宁宣萱承继了宁远侯的侯爵之位,加封为建业公主,大理寺即日彻查唐神皇十七年宁家军大败事件,孙神机主审,查明原因,严惩不贷。
这个圣旨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有点像是故意挑起了唐神皇十七年宁家军大败事件,但是却在长安城的达官显贵的预料之中,唐神皇理应如此,宁宣萱迟早会追究唐神皇十七年宁家军大败事件,而且既然宁宣萱敢有恃无恐的来到长安城,肯定有十足的把握和证据。
现在,唐神皇主动提出来,占据了主导的位置,这样看起来唐神皇是以一个明君的角度来审视和处理这件事情。
只是……宁宣萱笑了笑,接过了圣旨,她将自己的情绪的隐藏的很好,只有宋毓发现了她心中的怒火和憋屈,甚至宋毓都做好了宁宣萱万一控制不住情绪,做出有些出格的事情后,他要做出什么善后措施了,可是宁宣萱什么都没有做。
宁宣萱命赵管家给了传旨的公公一些金银,送别了传旨公公,宁宣萱走进了议事厅中,这里原先是宁远侯与手下大将商量战前要事的地方,就算是宁远侯故去了很久,这里依然充满了肃杀和庄严之气。
宋毓跟随着宁宣萱来到了这里,一言不发。宁宣萱抚过了堂前的每一张椅子,看着中间的沙盘,微微失神,半晌之后,说道:“明日,将那些证据都送往大理寺,孙神机向来刚正不阿,嫉恶如仇,重视法理,我还是信得过他的,宁家军一定会沉冤得雪的,那一战不是他们无能,而是他们回天乏力啊!”
随着一声的轻叹,宁宣萱一句话都不想说了,这一次的事情唐神皇都表明态度,而且为了避嫌,她不得不交出自己的证据,任由他人为宁家军洗刷冤屈,尽管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的了,可是毕竟没有自己亲历其为的好,这样才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但是宁宣萱不能亲力亲为,她不能扮演那个刽子手,这样说不定会被那些人将局势给逆转了,避嫌不是为了她的名声,而是为了宁家军的名声,况且圣旨都下来了,似乎更应该避嫌了。
这一刻,宁宣萱除了一声轻叹,并不能再做什么了,她毕竟不是宁远侯,她能够来到长安城都已经不容易了,只是她并不满意这样的自己。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的无奈了,并不是你掌握了正义和真理,便能战胜一切的魑魅魍魉,因为世人想来喜欢以极深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的想法,当宁家军沉冤得雪和能否除尽恶人之间产生冲突的时候,宁宣萱选择了前者。
宋毓能够理解宁宣萱的选择,并且他很清楚宁宣萱只能这样选择,因为她站在阳光下面和那些融入了黑暗的蛆虫博斗,终究会吃得一些亏,唯有站在黑暗中才能除尽他们,可是宁宣萱不能,但是并不代表宋毓不行。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整合宁远侯府现有的资源,尽快继承宁远侯爷的侯爵之位,大力发展宁家军,重现宁家军的光辉,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你不必担心,知道吗?”宋毓淡淡的说道,手中的拳头却是紧握了起来。
宁宣萱忽然抬起头看着宋毓,眼中闪过了一丝的纠结,问道:“你不去离道书院报道吗?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般脆弱,我既可以掌控自己的网,也可以掌控王伯的网,行走阳光下久了,总要去黑暗中沉思,这是一个人必经之路。”
“我知道,但是现在不行,你明白,我也明白,相信王伯更是明白,只是王伯要做的事情,我来做了,这些事情,你们来长安城之前,应该都商量好了吧?你不要因为王伯换成了我,你就犹豫了,这不好。”宋毓想了想,很肯定的说道,“这非常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