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王朝疆域辽阔,西起铁岭,东至东海,北连乌苏沙漠,南达铁尔格草原,大唐帝国由七十个民族组成,以汉族为主。
大唐帝国采用郡县制,郡管理县,县管理乡,自有“七十郡三千县万万乡”之说。
石岩乡也不过是万万乡中的一员,不过一乡规模尚且如此壮观,那么县和郡就不必多说,京城更是无法想象。
大唐帝国犹如一辆庞大的战车,各个民族是它身体的齿轮,推动着它碾压一切宵小之徒,它的繁荣与强盛亘古未有之。
张五牛带着渔桥村的少年们走进石岩乡,高耸的城墙,宽阔平整的街道,沿途有小商贩的吆喝,也有卖艺人的表演,茶馆里传来为说书人说的精彩的喝彩声,街道上的人彼此交谈,构成一幅热闹的生活画卷。
宋毓等人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看西瞅,皆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物。众人看的连连惊叹,好一个石岩乡。
宋毓再看旁边流着口水,眼睛盯着食物发光的虎子,好吧,这家伙就是一个吃货。
张五牛看着一脸惊讶的渔桥村的少年们,不禁想起自己刚来石岩乡时的模样,那时也是少年,现在已是中年,可是自己还是离石岩乡很远很远,自己终究要回到那个海风抚面的渔桥村,那才是自己的根。
这就是繁华的城市,有人为了留下来而蹉跎一生,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只是过客,繁华褪尽,那些臭水沟里的肮脏是没人愿意发现的,没人能发现的。
“尘归尘,土归土,落叶归根,魂入九天,魄入龙渊。”
张五牛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无奈的苦笑,对着渔桥村的少年们说:“我们先找客栈住下,大家要抓紧时间休息整顿,明日我们就去贡院报名,然后就可以参加乡试了。”
渔桥村的少年们点头称是,参加乡试的流程和注意事项宋青山讲了不下二三十遍,大家早已烂熟于心。
宋毓也跟着点头,他呼吸着石岩乡的空气,内心深处的渴望仿佛被唤醒,乡试,我一定要取得好成绩。
渔桥村少年们有几个不这般想,天下的学子怕也是如此吧!
张五牛带着众人穿过三条街来到明安街,虽然明安街不是主街,但是也十分的繁华,明安街长数百米。街边商铺有大有小,林林总总,最大的商铺莫过于街边中央的客栈,名曰: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长百米,三层楼阁,柱上雕着牧丹富贵,四方檐角上雕了着鲤鱼,檐角下挂着大灯笼,每个灯笼各写一个字,组成“悦来客栈”四个字。悦来客栈的门槛是用铁做的,倘若用木头的话,门槛很快就会被踩烂。
虎子瞪着大眼,惊讶道:“好大的客栈啊!”
宋毓愣了愣,有些不太确定的说:“我们不会住这里吧?”
张五牛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想来住悦来客栈花费可不低,一个晚上就要一个金币。”
宋毓点了点头,一个金币相当于他们家一年的总支出,甚至更多。看来能够在悦来客栈住一晚的人,大多非富即贵,平常人家是断然不会去悦来客栈住上一晚的。
虎子叫嚷道:“唉呀妈呀,这哪里是客栈,完全是销金窝啊!”
虎子的声音有些大,出入悦来客栈的人像看土包子一样看了他一眼,顺便瞟了一眼宋毓等人,只是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毓等人哭笑不得的看着虎子,你说你发感慨就发好了,可是你犯不着那么大声吧?
虎子无视众人的眼光,有些羞涩的扶额,道:“你们含情脉脉的看着我干什么?我,我,你们知道的,我喜欢的是女人。”
众人晕倒,这人的自我感觉也太了吧!真是败给他了!
宋毓的脸皮抽了抽,说:“好了,既然我们不住悦来客栈,那么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张五牛手一指,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们当然是来住店的喽!喏!我们住那里!”
众人顺着张五牛手指的方面看去,靠,那是客栈?没看玩笑吧?
悦来客栈旁屹立着三间茅草房,也不知道那能不能算茅草房,只见它的墙体坑坑洼洼,像是被陨石攻击过的惨状,那单薄的茅草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
这样的建筑同旁边的悦来客栈一对比,真是惨绝人寰的美感。用“茅草房”来形容它,都是抬高了它。
如此形似茅草房的违章建筑,居然能够在繁华的石岩乡生存下来,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最令人感到疑惑的是它没有招牌,这个不会是传说中的黑店吧?宋毓不由地猜测着,可是一想五牛叔的为人,他是绝对不会坑大家的,但是一个不挂招牌的客栈能是客栈吗?
众人走近似茅草房的客栈时,宋毓看到墙壁边斜竖着一个长方形的木板,木板上还写着让人很难辨认的飘逸字体,宋毓缓慢的念道:“有,间,客,栈。”
果然,这里有间客栈,因为它的名字就叫“有间客栈”。
宋毓郁闷了,此有间非彼有间,有间为有间,有间有间客栈,真令人觉得有间操蛋。
众人入得店内,太阳光亲切的投射在房间的地上,投射在柜台上撑着脑袋昏昏欲睡的老头的身上。尽管老头睡意盎然,不过身上散发着十足的精气神,脸上也没有多少皱纹,倘若不是头发和胡须都花白,绝对不会有人把他当老头的。
房间内,除了老头一名,柜台一个外,再无他物。好像说漏了一个,以及阳光若干。
张五牛慢慢地向着老头走过去,同时示意大家也小声些,来到老头身边,张五牛轻声说道:“王伯,我们来了。”
王伯没有睁眼,扔出一把钥匙,懒散地说:“老板早已吩咐过了,最里那间房。”
渔桥村的少年们见王伯对五牛叔爱搭不理的,都有些气愤,丫的,这是什么态度?看不起乡下人吗?
众人正要出言说说王伯,张五牛连忙向大家摆手示意,众人方才作罢。张五牛拿着钥匙,谢过王伯,便带着大家向着柜台对面的走廊行去。
临近走廊,虎子忍不住埋怨道:“五牛叔,那个王伯真的不知礼数,你怎么示意我们不要出声?”
“就是,像他这样的服务态度,难怪没有客人。”
“真的太过分了。”
渔桥村的少年们七嘴八舌,只有宋毓没有开口。
张五牛语气有些严厉的说:“你们都住口,王伯不是普通人,这间客栈更不简单,你们只管住下就是了。”
兴许是张五牛的态度吓到了渔桥村的少年们,大家都不再多言。
宋毓回头看了一眼王伯,脸上出现惊讶之色,王伯居然对他笑。宋毓惊讶的眨了眨眼,仔细一看,王伯却是如先前昏昏欲睡的模样。
众人已经走进走廊,宋毓也就没有多想,跟着走了进去。
这是幻觉吧?!
走廊里有两间房,外面那间房门闭着,里面传来丝竹之声,煞是好听。不过大家赶路都很累了,极少有人注意到,宋毓就是极少人中的一员。
宋毓心想,一个破烂的客栈居然会有如此高雅的住客,这个客栈的吸引力着实不小,不过这个吸引力是什么呢?宋毓望向走廊边的窗沿,心中念念,大概是走廊边的窗沿上的一株紫藤花。
一串串的紫藤花垂在窗边,微风吹动,紫藤摇曳。宋毓看到了,那紫色的花朵很漂亮,所以他笑了起来。
虎子站在最里间的房间的门口,对着宋毓喊道:“阿毓,你发什么呆啊?快进来看看我们的房间,真的很大耶!”
宋毓应了一声:“好,这就来了。”
宋毓走进房间,进门是会客厅,一张桌子,几张椅子,桌上的茶壶冒着热气,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却又不给人在客栈外时的寒酸破落。宋毓鼻翼微动,心想是茶香的缘故,不过这茶没有爹爹喝的茶香。
宋毓没有去喝茶,而是看着桌后的屏风,屏风呈淡黄色,令宋毓惊讶的是屏风是空白的,没有山川大河于上,没有花开富贵赋之,更没有诗词佳句做点缀。只有屋顶的茅草与之交相互映,高不高雅不知道,只是不突兀罢了。
转过屏风,又见一条走廊,两边有十来间卧房,每间房可以住上两个人,住下宋毓等人是绰绰有余了。宋毓和虎子来的晚,能够选择的房间只有两三间,宋毓选择了右边第三间。
虎子问他为什么,宋毓笑着说:“因为窗边有紫藤花。”
这个答案很不负责,有种笼统而又忽悠人的感觉。虎子听不明白,再加上赶路又累,也就随便找了间房间睡觉了。
宋毓也有倦意,但是没有睡意,想起会客厅的茶,他走出了房间,听到某个房间传来如雷的鼾声。他知道是虎子在打鼾,心头涌上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
宋毓眉头一扬,说道:“真好,虎子没有睡在我隔壁。”
来到会客厅,宋毓看到了张五牛在喝茶,那表情就像喝了几十年的落桑酒一样,那满腹的忧愁也随之散去,若是酒,长醉又何妨!宋毓没有打扰张五牛,自己坐了下来,斟了一杯茶。
闻之,泌入心肺般舒畅,
品之,如腾云入霄。
果真好茶。
倏而,宋毓缓缓地睁开眼,听得耳边传来张五牛的声音:“茶虽好,可不要贪杯。”
宋毓正色道:“何解?”
张五牛用着回忆般的口吻,说:“第一次喝,我醉了一天,你能这么快醒来,倒是令我惊讶。”
宋毓不置可否的说:“我不醉,因我不能醉,我是来参加乡试的。这能醉人的茶叫什么?”
张五牛端起一杯茶,举到眼前,道:“温柔乡。”
两人又喝起了茶,即使喝的慢,茶也没有凉。张五牛喝的是酒,宋毓喝的是茶。
夜已深,月光如水,月光投进有间客栈的走廊上,然后辗转来到最里间的屋子,茶壶冒着幽青的热气,只是茶不多了,张五牛的耐心也不多了。
两个人再喝了一杯茶,张五牛沉闷地说:“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比如这间客栈。”
宋毓没有回答,而是沉默许久,方才说道:“我以为五牛叔不会说。”
张五牛苦涩的笑了起来,眼角出现一丝鱼尾纹:“我就是一个卖杂货的,打不来哑谜,不如我直接告诉你好了。”
宋毓连连摇头,想了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爹爹说过:知道的越多,烦恼也就越多。我要参加乡试,我也要去京城。其他的事情,我真的不想知道,我能知道这茶放了这么久还不凉,这就够了。”
张五牛沉默了,手碰了下茶壶,又收了回来。
茶没了,宋毓向张五牛作楫,便向着卧房走去。宋毓转过屏风,张五牛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在有间客栈当过伙计。”
宋毓停了一下,也没有开口,他心里告诉自己最好什么都不说,慢慢地走回房间。他看着窗边的紫藤花,叹了口气。乡试就快到了,应该好好休息,对,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