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桥村的祠堂香火旺盛,村民对于祖辈十分的敬仰。祠堂里的偏房是学堂,之所以选择此处,自是希望祖上保佑后辈学业有成,同时也是对文化的重视与敬畏。
是日,夏日炎炎如热汤,祠堂里香火缭绕,催人睡意昂扬。知了也偷起了懒,管它个传宗接代不接代的了,寻个僻静处睡去也。
学堂内坐着十来个倦意浓浓的少年,身着白色长衫,束起高高的发髻,衣着朴素却青春出彩。每个人神态各异,有的人死撑着在看书;有的人钟情于窗外;有的人神游山水之间;有的人直接呼呼大睡,而宋毓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离腾蛇化蛟之战已经过去十年,当年的稚子已变成翩跹少年,时间过的可真快。记忆往往会随着时间的冲刷而淡忘,腾蛇化蛟之战带来的阵痛渐渐的被抚平,当年的码头早已焕发新的生机。
“啊!”
宋毓惊叫一声醒来,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随后发现没事就镇定下来。这是第几次了?数不清了,梦里自己置身血海,那是无尽的绝望,那种感觉生不如死。
每次做这个梦都是这么的真实,仿佛自己真的经历过一般,可是那怎么可能?自己从小在渔桥村长大,根本就没去过那么恐怖的地方。宋毓想着,深吸口气看向窗外,炎热的空气模糊了窗外的景色,也许这就是一个梦而已。
一个少年拍了拍宋毓的肩膀,说道:“阿毓,你又做噩梦啦?”
这少年名叫赵虎,身材魁梧,比宋毓高半个头,长相粗犷,皮肤黝黑,看来不像个读书人,反而像个庄稼汉子。渔桥村的人都喜欢叫赵虎为虎子,这样既贴切又亲切。
虎子和宋毓是邻居,两人是哥们儿,从小一块长大,感情十分深厚。彼此一个眼神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只是虎子常常装不明白,因为宋毓递眼神一般都是要捣蛋整人,虎子为人忠厚老实,自然是做不得这些事情的。
宋毓听到虎子的声音,转头对着坐在旁边的虎子的哭笑不得的说道:“是啊!我又做噩梦了,我有门道了血海,那血海似乎存在我的记忆,但是醒来一想又记不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梦到几次了,我真的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虎子摸了摸脑门,想都没想,说道:“想不通就不要想,何必自寻烦恼?那就是一个噩梦,再过半个月就是乡试,只要取得前一百名,我们就可以去京城的学院求学,进入学院学习出来后,走到哪里都是香饽饽。如果再去参加殿试高中,那从此就鲤鱼跃龙门,成为官府中人。那样爹娘就能过上好日子,咱们就是村里的骄傲了。”
宋毓仔细地看着虎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于乡试什么的似乎不怎么感冒,随后叹道:“你说的有道理,我爹娘还指着我光宗耀祖,乡试肯定是不能失误的。”
虎子没有发现宋毓情绪的低落,笑哈哈的说:“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对了,叔叔最近身体怎样了?”
宋毓眼神一暗,有些难过的说:“自从十年前爹爹在枯叶林遭遇猛虎失去一条胳膊之后,隔三差五都要吃药,我看着都心疼,我一定要去京城,相信京城大夫的医术一定更好,这样才能治好爹爹的病。”
猛地,宋毓心中一顿,他捂着胸口趴在桌子上。刹那间,豆大的汗珠从宋毓脸上滑落,双耳产生耳鸣,眼睛也缓缓地闭上。
虎子摇着宋毓的肩膀,惊慌的喊道:“阿毓,阿毓,你怎么了?你这是”
夜幕拉开,渔桥村的灯火稀少,与天上的璀璨星河交相互映,油蛉也开始唱起歌,青蛙跑来凑热闹,这就是渔桥村的夜晚,充满了宁静而柔美的氛围。
先前宋毓晕倒后,虎子连忙把宋毓送回家,宋家请来大夫看过后,大夫说宋毓没事。宋家人方才放心,这么忙火一阵已是深夜了。宋青山坐在油灯旁,灯光映衬着他的侧脸,即使灯光黯淡也掩盖不住他脸上深深的愁容。
清如坐在宋毓的床边,转头对着宋青山说:“青山哥,我们瞒着毓儿当年的事情,这样做对吗?”
宋青山沉默不语,许久后说道:“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不想毓儿感到愧疚,只是他的身体,唉!只要他去京城应该会有人能够解决。”
清如秀眉一皱,眼角出现一丝皱纹。清如嘴里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所有的话都消散在内心深处。
翌日,清晨,宋毓醒来,摇了摇头,迈着沉沉地步伐来到窗户边,看着村口的大榕树,缓缓地说道:“京城,我一定会去的。”
那一缕阳光投向地面,或来自天堂,或来自地狱。此行已是路漫漫,多年后宋毓回首今天时,心头涌上说不出的惆怅。
三日后,宋毓和同村的少年整装出发,前往石岩乡参加乡试。因为少年们都是第一次出远门,所以带队的是同村的张五牛,此人经常来回村子与外界之间做些小买卖,对外界有一定了解,并且熟知人情事故。
离别时,众人泪眼婆娑,少年一去,要么成功,要么失败,无论哪种结果都是不好。前者与亲人离别,再见时已是多年之后,甚至再也不能相见。后者十数年寒窗苦读前功尽弃,谁也没有资本再来一次,怎么不令人辛酸感伤呢?
对于穷人家孩子来,这一次便是一生。
宋毓看着眼泪汪汪的清如和神情哀伤的宋青山,不禁红了眼眶,对着清如和宋青山一拜,说道:“爹,娘,孩子此行前途未知,您要照顾好自己。”
清如扶起宋毓,勉强的笑了笑,内心的酸楚只有她自己明白,叮嘱道:“毓儿,外面不比家里,你要照顾好自己,千万别饿着自己,冷了记得多穿衣服,莫要与人争强斗狠,要学会与他人交流,做人不要太老实,但也不要太奸猾。你从小就懂事,我虽然希望你留在我的身边,但是你终究要长大,要学会独自面对人生,不过你要记住你永远是我的儿子。”
宋毓郑重的点头:“我永远是您的儿子。”
宋青山对着宋毓说:“切记莫坠了我宋家的名声。”
宋毓看着宋青山,连忙点头。
远处传来张五牛的催促声,少年们要离开了,他们的亲人依依不舍,有的人低头啜泣。宋毓三步一回头走出村子,再见了,我亲人。
清如望着宋毓消失在视线内,终于哭出了声,宋青山将妻子搂入怀中,安慰道:“清如,我们和毓儿还会见面的。”
清如止住哭声,埋怨道:“我知道,可是你刚才对毓儿好冷淡,你太伤人了。”
宋青山扶额:“这好人都让你做了,我只有做恶人了,我也很心疼毓儿的。”
“怎么?你还要狡辩?”
“好吧!我错了!”
渔桥村与石岩乡路途遥远,高山峻岭层出不穷,道路险阻,剑仙李白有诗云:“噫吁!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怕是李诗中的蜀山也不及如此。
出发后的第五天,众人行到一段石栈路上,此路修建不知多久,建于悬崖边,一面墙壁,一面深渊,道路狭窄,雾气由下自上,路况十分不好。
“啊。”
虎子脚下一滑,跌落悬崖,这要是摔下去,恐怕是尸骨无存。
这个时候,宋毓眼疾手快抓住了虎子,可是宋毓力气太小,结果宋毓被虎子带着往悬崖下坠。我们要死了吗?
一只手抓住了宋毓的脚,宋毓感觉自己凌空飞了起来,然后他看到脚下是栈道,我飞起来了吗?
一个人影闪现,抓住了宋毓,脚一蹬崖边突起的石头,凌空而上,又抓住了虎子。宋毓回头一看,这人居然是张五牛。
张五牛身法若鸿毛,轻巧地落在栈道上,然后将宋毓和虎子扔在地上,宋毓和虎子都吓的够呛,面色苍白,站都站不起来。虎子颤抖着,看来还没有回过神来。
宋毓深呼吸后,挣扎了几下还是起不来,好奇的看着张五牛,说道:“多谢五牛叔的搭救。”
张五牛看了宋毓一眼,摆了摆手:“你们父母把你们托付给我,我救你们是我应该的。”
宋毓感激的笑道:“无论如何还是感谢五牛叔。对了,五牛叔,你是不是神仙啊?”
张五牛闻言,哈哈大笑:“我可不是神仙,我这是武功,我要神仙就带你们飞到石岩乡了,世间又怎么会有神仙呢?那都是神话传说而已。”
宋毓尴尬的笑了笑,武功,这两个字被他深深地记在心中。宋毓和虎子能够站起来后,大家又开始上路了。
路上,虎子对宋毓说:“阿毓,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条命,以后你有事,尽管告诉,我肯定帮你。”
宋毓拍了拍虎子的肩膀:“说这些做什么?咱们从小到大,我一直把你当成好兄弟。”
虎子狠狠地点头:“好兄弟!”
宋毓一行人风餐露宿,吃尽无数的苦难,好在有张五牛的尽心保护,方才五日后来到了石岩乡,否则柴狼虎豹都会要了他们的命。
众人站在山坡上遥望石岩乡,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石岩乡的城墙高达五十米,由珍贵的黑色石岩浇筑而成,城市一眼望不到头,犹如一头横卧在地的凶兽。石岩乡不可谓不气势惊人,恢宏大气。
石岩乡,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