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泰叹了口气,看来手弩的秘密又保不住了,果然见了朱祁镇,这位皇帝正和李贤、王翱等人一起研究徐永宁使用的那具新式手弩。
“这是你弄出来的?”朱祁镇问道。
“回陛下的话,正是。”马泰所幸也不等朱祁镇追问,便主动介绍道,“这种新式手弩,与我大明装备的弩弓相同,它由弩臂、弩弓、弓弦和弩机等部分组成,除了弩臂外,其余部分全部采用精钢打造。
除了您见到的这种手弩外,还有一种十字枪弩也处在试验阶段,这种枪弩较手弩多了一套瞄准装置和一套上弦棘轮组,不仅射击距离更远,准确度更高外,上弦也更加迅速。”
孙镗用手指弹了弹弩弦,“这弩弦还用麻绳混了马尾扭出来的,怎么枪弩的弩弦也是精钢的?”
马泰挑了挑大拇指,“怀宁伯高明。不错,这具弩仍使用的是老弦,不过新式的弩弦则是用细钢丝编成的绳子。这样的绳子与原来的弦子相比不怕水汽,即使在雨天也能使用。”
王翱曾在祖国的西南、东北、西北等多地督军,也算是个知兵事的人,弓弦怕水这事他也知道,尤其是在南方平时那些用生牛皮或是牛筋做成的弓弦平时都要用油纸包着,用的时候才取出来,所以也有点“不见鬼子不挂弦”的意思。“这种弩,制作复杂吗?”
“回王大人,复杂倒是谈不上,只是这弩为精钢所造,而精钢的产量有限,到目前为止一共也就造出了二十来吧。”马泰摊摊手说道。
“为何不扩大精钢的产量?”朱祁镇的这句话问的很自然,很符合逻辑,然而李贤等人却闻到了一股子其他味道。
“回陛下的话,这种高弹簧钢的冶炼技术还不成熟,上次炼弹簧钢时偶然得了这么一炉强度更高的钢片。再加上西山那各种材料有限,是以到了现在也没能形成规模。”
“要上规模就需有充足的材料。”朱祁镇自言自语道,他抬头问工部尚书赵荣道:“工部在遵化是不是有座冶铁厂?”
赵荣忙回道:“是,这座铁厂现有匠人近三千人,各式炉子百余具。”
“你看那怎么样?”朱祁镇回头问马泰道。
“那个地方微臣也知道,但微臣和人打听到一个更合适的地方。”
李贤、吕原等人听马泰说完,眼睛一亮,来了,这就要说到正题了。
马泰得了朱祁镇的示意接着说道:“开平中屯卫住所石头城周围,盛产铁矿石和煤炭,微臣以为可以在此地建造大型冶铁厂。另外臣家里的匠人张光发明了一种新式的砌筑胶合材料,这种材料与砂、石用水混合后,虽没有“三合土”牢固,但它使用简便,凝结速度快,耐水侵,更重要的是这东西生产容易、价格便宜。用这种材料,日筑一城也不在话下。
经过张光等人调查,开平中屯卫周边就有大量炼制这种水泥的材料,而且当地人也有烧窑制灰的传统。”
朱祁镇点点头,“要见到效益最快需多长时间?”
“回陛下的话,水泥厂要快些,需要一年左右,钢厂则要慢些,怎么的也要三年的时间。”马泰粗略的算了一下时间。
“嗯。这事就交由你去操办吧,朕要尽快见到成果。”朱祁镇转头对王翱说道,“另外给马泰加正五品的工部郎中衔,以便便宜行事。”他想了想又说道,“这南海子也该修修了,这么着,马泰等你那个水泥出来了,给朕将这行宫和苑子里的桥都给朕翻盖一遍。”
“微臣遵旨。”马泰拱手答道。
接下来便是天顺帝大宴群臣,史书记载,“天顺二年,上出猎,亲御弓矢,勋臣,戚臣,武臣,应诏驰射,献禽,赐酒馔,颁禽从宫,罢还。”
要说办事效率,恐怕没人能快的过商人。两天后,凡是跟随皇帝参加了南海子狩猎的诸位阁臣、尚书除了得到了皇帝的实物赏赐,手里还拿到了一份太平号水泥厂的股权认证书。
作为两次参与马泰企业创办的王翱,其实在内心里不是太同意他的做法,可每次都会被卷进来,上次是沾了吏部老天官王直的光,而这次却是被马泰和皇帝联手封了口,他看了看手里的股权书,无奈的嘿嘿两声,就把它和中和酒店的股权书一起放在书房的暗格里。
萧晅本想把手里的股权退给马泰,“安大,这是干啥?无功不受禄。”
马泰将他的手一推,“萧大哥,你就放心的收下吧,杨老大人那份我已经派人送过去了。”
“那..”
“没有这那的,老哥哥你就放宽心吧,这股份就是皇上也说不出来什么,不瞒你说他老人家也是股东。”马泰起身走到门口往外望了望,将房门掩上,转头小声对他说道:“最近,皇上有意将宗人府的事物从礼部分出来,同时还要再给礼部加个担子,将天下所有的书院、蒙学等民办学校管起来,其中也包括僧道及外国人、各外来宗教在我大明设立的学堂等。”
这个消息对萧晅来说太震撼了,内务府在明初时就是单设的,现在分出去,估计阻力不会太大,但目的性显然针对了各地藩王的,这个倒是文臣了已建成的。可要把天下的书院统一管理起来,这可是不是处在深宫里只会看奏疏的皇帝可以想出来的点子。“安大说实话,这两个点子是不是你出的?”
马泰笑着点点头。
“为何要这么做?”
“天下间只需一个声音,就如同汉朝‘废陌百家、独尊儒术’一样,大明帝国今后也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朝廷,一个能代表了天下间苍生的朝廷。”
萧晅觉得马泰这话就是说到了他的心里,尊儒且不必谈,读圣贤书所谓何事?不就是教化愚昧,拯救天下苍生吗。谁又能代表天下苍生?圣人已去,唯有读圣贤书之人。而朝廷不正是靠读书人在打理吗?
望着他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马泰再接再厉又补上一刀,“为与士大夫治天下。”
萧晅笑着摇摇头,“非也非也,下半句可是‘非与百姓治天下也’。我辈读书人乃是为了万民之福祉,代表的可是天下苍生。”
到萧晅这种副部级的高干,尤其此人在地方还是个亲民官,你和他解释僧道对百姓的蛊惑,士绅地主对百姓的欺诈,纯属浪费时间,倒不如来个振聋发聩,唤醒他那颗沉睡着的赤子之心来的痛快。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马泰心里不由得一阵窃喜,总算是又钓上来一个。
利用朱程理学的卫道士们打击僧道两家势力,太极上叫借力打力,这是马泰一次恶趣味的尝试,也算是前些日子姚夔将自己赶出文官队伍的一次抱负,至少马泰是这样认为。
殊不知,马泰自打到了大明王朝,虽一心想着苟且富贵的活着,但已形成了的“三观”处处透露出与这个时代人的不同,他在不停努力适应新环境的同时,或有意或无意间也在影响着周围的环境。
几日后,礼部尚书杨善作为天顺帝的忠诚臣子,上了人生最后两份奏疏—《请求重设宗人府》、《请允许礼部监督天下私学》。
一时间举国哗然,各种传言四地而起,不仅全天下的皇族、儒生、和尚、老道在等着皇帝发出的最后的声音,就连在大明的外籍传教士们也在等着。
而熟知杨善发迹轨迹的人,不得不感慨道:“看来这次老杨善是堵上了自己身后荣辱,来换取后辈子孙的平安富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