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妍脸就一红,轻咬了一下嘴唇,才开口道:“娘叫我早日为马家开枝散叶。”
“娘也真是。对了,我问你个事啊。”马泰趴在她耳朵边上问道:“那个白喜帕,你是不是拿给娘看了?”
朱妍脸更红了,嘟着嘴在他胳膊上用力拧了一下,“就你会作怪,现在人家那处还硌得慌呢。”
马泰哈哈一笑,看着坐在对面的彩蝶说道:“你待会和小虫陪在公主身边,其他的自有公主做主。”
彩蝶就要起身谢恩,马泰拦住她接着说道:“我这府里人少,也没什么规矩可言,但彼此间有的就是单纯的感情。你若是想进到这府里,就要拿出真感情,宫里的那套虚情假意最好是全收起来,不然到时别怪我心狠手辣,明白吗?”
要说小虫是个单纯的女娃,也不见得,天底下最肮脏地方出来的人,身上多少都会带些习气。此话一出,就连坐在彩蝶身边的小虫一起随着她跪在车厢的地板上,齐齐说道:“奴婢谨记少爷的吩咐。”
彩蝶又接着说道:“从今日起,少爷和公主便是彩蝶的再生父母。”说完当当当磕了三个响头。
马泰也不接话,倒是朱妍将她俩拉起来说道:“今后就在府里安心做事吧。”
彩蝶两人再次欢快的齐声称是。朱妍的这个吩咐,在两个惶惶不可终日的宫女面前,不异于一个稳妥的承诺,只要不是呆子、傻子便知道今后该如何做。
“一脚地狱一脚天堂,或许正是这个时代女子命运的真实写照。”马泰在车厢里三个女子脸上扫过,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这个时代,如你们这样的女子又何止千万。公主既然发了话,你们就在府里好好住下吧,干满五年,少爷我就还了你们的自由身。”
这句话不得了了,本来还只盼着能过上好日子的姐妹俩,此时听了这个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竟被大少爷轻飘飘的说了出来。
彩蝶和小虫先是一怔,彼此看了一眼,忘了谢恩,就在车厢的地板上,姐妹俩紧紧抱在一起,哇哇大哭起来。
“你这坏人,好端端的把人家招惹哭了,还不哄哄人家?”朱妍在边上偷偷说道。
“没事,先让她们哭一会吧。等把心中的委屈全发泄完了,自然就停了。不过倒是你,今后可不能再这样轻易与人承诺,尤其是宫中的人,最好是能过多远就躲多远。”
见朱妍不说话,马泰接着说道:“侯门尚且深似海,这个紫禁城又会是个什么模样?”他忽然一笑,“你知道为什么皇宫又叫做紫禁城吗?”
朱妍摇摇头。
“因为那里是神人之城,是凡人的禁地。”那是一座封闭着成千上万精神病的城,一座被权利恶魔所统治的鬼蜮。凡人进到里面,不是被权利妖魔化,便是沦为恶魔的口粮。狂躁偏执的皇帝,抑郁狠毒的妃子,心里扭曲变态的宦官,精神分裂的宫女都是这座城里那个恶魔的杰作。据说,我朝太祖同志终其一生也未公开走进这座紫禁城一步,或许城里的那个权利恶魔很可能是他老人家怯步门外的原因之一吧。
后面这话,即使没有眼前的这两个敌我不明的妮子,马泰也不敢说,说出来就是祸事,害人害己。不过他也想过,究竟是谁制造了这个噬人不吐骨头的恶魔,看似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们,不然,这城里的规矩更多是由帝国的大小官员们在划定。他们利用了一个叫做“礼”的利器,上定天子下压万民。
那么“礼”又是什么呢?
老子认为“礼”是用来表现内心的尊重或信任的方式。但自孔子始,“礼”成为了一种形式,一种用于规范人的行为,衡量道德的标尺。从此“礼”就变得空洞、虚伪,没有了精神实质。
然而这种空乏的“礼”正是后世的统治阶级所需要的,他们把“礼”变成一种器皿,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任意装到里面。如汉朝董仲舒提出的“天人感应”、“君权神授”、“三纲”、“五常”,等等。
“到了大明,礼教被抬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尤其是对女性。那为什么会产生这个现象呢?”马泰继紫禁城的歪解之后,又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却引得三个女子深思起来。
“夫君,为什么会这样?”朱妍急切的问道。
马泰耸耸肩,“不知道,也许‘女子无才便是德’吧。”
朱妍默念了一遍,“何为‘女子无才’?”
马泰瞧了瞧窗外,笑着说道:“说来也简单,就是女人应少读书,少做学问,将时间省出来。”
“那省出来的时间做什么?”朱妍追问道。
马泰嘿嘿一笑,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省下的时间生孩子。”
听了这话,朱妍脸一红,狠狠的用眼角剜了他一下。
坐在对面的彩蝶和小虫忙扭过头去,用衣袖掩住嘴,生怕不小心笑出来。
说笑中,马车已进了午门,在皇极门前停了下来。黄门官挨个验过了马泰四人的腰牌,便请四人稍后,派小黄门进内通报去了。时候不大,小黄门急匆匆跑出来说道:“万岁爷有旨,请马泰四人去坤宁宫见驾。”
马泰上前谢过二人,两个银珠子便由他的手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这二位黄门的怀中。这两位连忙笑呵呵的请四位赶紧进宫去了。
朱妍三人里只有彩蝶留意到了他的这个动作,等进了宫,她小声问道:“少爷何必在门口费心思。”
马泰呵呵一笑,“都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再者说,人家大老远的来回一趟也得费大半天功夫,我请几位兄弟喝个茶,也是应该的。”确实,小黄门们最高兴的就是碰上马泰进宫办事,每当这个时候,这些人总能从马泰那得到些小礼物。而马泰也会因这些人及时准确的找到皇帝,减少候旨的时间,更能大大降低吃到闭门羹的几率。
“按理说,少爷身为读书人,最应该瞧不起这些个宦官才对,但这两天,奴婢却瞧着少爷对这些人不但没反感,反而对这些人很是友善。不瞒您说,前天那些虽公主銮驾而来的那些个内侍们,因得了您的赏钱,又在内院吃了您的酒席,好些人感动的都暗暗的留了眼泪。”彩蝶小声说道。
“是吗?这我还真没想到。至于你说的厌恶,我就觉得吧,这些人已经落了残疾,作为健全人完全没必要和残疾人过不去,是不是?再者说,这条路未必都是他们心甘情愿选的,换句话说,他们也是受害者,是不是?至于说这些宦官因生理残缺导致的心里扭曲,这与大众对他们的态度有很大的关系。所以呀,大家这心里应该阳光些。”
“什么叫心里阳光些?”
马泰感觉自己的小媳妇就像十万个为什么,“简单说就是心里应该充满善良、开朗、积极这些情感。”
三个女人此时再看马泰,眼神里充满了虔诚的敬意,就像见到了普度众生的菩萨一样,特别是那两个曾深受迫害的女子,心里暗暗庆幸道:“菩萨保佑,叫我遇上了一位这样的主子,这以后的日子可就稳妥多了。”
坤宁宫里,钱皇后正安排着宫女们准备午膳,“你们一会都精心些,把皇帝喜欢的那几道小菜准备了,还有那个玉米面的窝头,也蒸上一屉,皇帝最近喜欢这个。偶对了,马泰这孩子年青,估计准是喜欢肉食,多备上几个肉。”她想了想,一排脑门,“太后近来喜欢食素,再弄些斋菜。”
她身边的宫令女官忙笑着劝道:“皇后殿下,您就放心吧,奴婢们定会帮您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刚才乾清宫传话来说,公主和马大人已经进了宫,瞧着时辰这会该到咱们这了。”
她还没说完,就见外面的小内侍进来禀道:“启禀皇后殿下,定兴公主和马泰马大人已经到了宫门口,请您示下。”
“快叫两个孩子进来。”钱皇后说完正了正身子,问旁边的宫令道:“梓童(皇后自称),面容可好?”
宫令女官笑着说道:“皇后殿下,今个您格外的显着精神喜庆。”
“是吗?”钱皇后有用手朝头上摸了摸。
“是的,我的皇后殿下。”宫令女官见公主进了殿来忙向一侧靠了靠。
“儿臣朱妍拜见母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马泰拜见皇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奴婢彩蝶、小虫,拜见皇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都起来吧,坐。”钱皇后笑着吩咐人为朱妍、马泰看座。
待朱妍坐定,宫令女官又带领殿内众人上前行礼道,“奴婢们见过公主殿下。”
朱妍笑着虚扶道:“起身吧。”
“谢殿下。”众人起身后,便又各忙各的去了。
皇后丈母娘瞧着自己的这个女婿,是越瞧越喜欢,茶水点心各种坚果,上了个遍,钱皇后仍怕怠慢了马泰,“还想吃点啥,你尽管说,当了哀家这里可不要拘谨了。”
本来她不说这话还好,等说完,马泰反倒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谢皇后殿下挂怀,臣觉得的挺好。”说完拿起果盘了的酸犁嘎吱嘎吱的咬了起来。
众人见着他这吃相,一个个的皱起了眉头,后槽牙犯了酸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