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弦响箭飞,正中百步开外靶心,众人齐声喝彩。
方南满意一笑,将弓递给身旁的穆师兄,道:“献丑了,师兄请。”
“方南!方师弟!”远处突然传来陈兆的声音,“过来,过来。”
方南循声望去,果然看见脸色匆忙的陈兆在靶场外朝他招手。于是方南告退了穆图,挤开人群小跑至陈兆面前。
“咋了,这么慌。”
陈兆拉起方南就走,口里道:“师父叫咱俩有事儿。”
方南却并没有被陈兆带到枯藤起居的末秋堂,而是到了离靶场不远的武场。方南好奇正要发问,抬头却看见枯藤道袍加身,满目严峻,坐在武场观台中间的木椅上,正等二人。方南于是和陈兆一齐跪而行礼道:“弟子拜见师父。”
静了一会儿,枯藤开口道:“南儿,你可知为师叫你二人来此是为何?”
方南听了,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心中忐忑道:“弟子不知,还望师父指明。”
枯藤道:“试法大会在即,为师还有一个名额为空,想给你二人其中之一,只是几番掂量也难选定,因此唤你二人来此比试一场,为师也好做判断。”
方南听完此言吃惊道:“师父,徒儿比陈师兄只入门就不知晚了多少,怎么也不敢妄自以为道行能触及师兄的一半。师父不用疑迟,师兄今年已二十有三,岂不比徒儿更需要此名额?”
“呃……”枯藤在上似乎是斟酌了一番,又道,“还是比试比试再说。”
“是。”方南还欲再言,陈兆却先答应。方南皱着眉头看了陈兆一眼,明白过来是陈兆故意的。
为了一个玖姐居然连屈指可数的机会都不要了!
武场,除了最东头的观台和两列各般兵器之外,便是一片足有半亩之阔的空地。尚不怎么毒的阳光洒在这片空地和两个相向而立的少年身上,即使是阵阵拂动的清风也带不走刀剑相向的肃意。
方南觉得自己心里窝着一团火,他握紧手中的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陈兆看着方南轻轻一笑,将手中的剑插在了地上,道:“为了公平,我不用兵器。”
方南愈加火大,举剑便刺。陈兆暗运灵气于掌心,便一掌迎向破空而来的剑锋。掌剑相碰,无声无息。
方南怔怔盯着那景象,生怕一双的眼睛欺骗自己。用血肉直接兵刃,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陈兆带着轻蔑之意摇了摇头,掌下发力,瞬间震得方南连连后退几步。方南毛头小子的年纪,性情本就火爆,哪里忍得了自己一直当做朋友的的陈兆对自己露出这般表情?当下他大吼一声,拎起冷剑再次冲上。陈兆这回干脆背起一只手,任他方南失控乱刺,自己只轻松或接或躲,总伤不到自己一丝半毫。
然而表面看方南只是乱刺乱砍,实则他在暗伺时机。自己乱砍乱刺无非也就是三个动作,这半天了,他肯定已经松懈,以为我不会换招了吧。想着,方南便突然收住气息,左手蓄起灵气,瞬间转化出一枚火球来,直直推到陈兆腹部。陈兆正得意间却突然被打得一个踉跄,方南顺势一剑挥向他腰间。
一滴鲜血滴在了地面,接着成流涌出。
“天下”二字,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指人族经常涉足的地方。在那之外,却藏着多少秘密?恐怕除了那些参与过千年前那场魔皇大战,道行高深至令山河闻之惊颤的先辈们,再也无人知晓。
鬼谷,跨出“天下”二字范畴,再向西一点。暗夜永覆,百鬼待哺。
侵占这里千年之久的漆黑中,亮起一道清光。光并不怎么亮,但它却如同永昼一般撕扯着这里的黑暗,驱赶着周围的厉鬼。这光由一位颤着白须的老人发出,他面无表情,拄着一根木棍,就这么走在常人只是想想就已经半魂出窍的地方,一步,一步,毫不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停了下来,清光隐约照出一道高大如城墙般的墓碑。坟墓附近的戾气似乎也比这里的其他地方更重:此处的幽灵们竟不在害怕躲避千年不见的清光,反而如飞蛾扑火般一个个融化在干净,透亮的光中。
老者一拂袖,一道真气涌出,墓碑底部那翻动着阴气的土地便轰然碎去,露出一个看不清颜色的小盒子来。老者口中念念有词,抬手向其洒向一道柔和的光芒。半晌,盒子顶部泛起一丝金光,开始缓慢游走在它周身,渐渐的,金光一丝丝多了起来,直至将整个盒子覆盖。然后,“啪”,盖子弹开。
空的。
老者默然无语,就那么呆呆站着。
然后看似并不结实的拐杖狠戳了一下地面,古铜色之光如裂纹一般四散暴涨开来,切开了地面,震碎了墓碑。
“轰!”天地皆裂,惨鬼四嚎,一具硕大的躯体从地下浮出,展现在老者面前。
老者轻轻叹了口气,下一刻,一切复原。阴惨惨的黑暗,高大的墓碑,一道清光,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唯一不同的是,老者的清光后,多出了一道强盛的幽紫光晕。
“它不在这儿。”老人的嗓音颤巍巍的,“魔玥从来就不在这儿,竟然连我都不知道。”
幽紫中现出来一妖娆女子身形,却听她开口道:“但是他在这儿。”
“魔皇已经死透了!死透了!”老人激动起来,猛烈咳嗽了几声。
女子呵呵一笑:“你我都知道吧,魔皇根本不会死,他超脱六界外,不在五……”
“够了!他再怎么厉害,不照样有三魂七魄!不照样一丝不留的被……被他们,和你,和我,封印在了这里!”老者竟然暴跳起来,而再次猛烈咳嗽一阵后,他的话语中竟然带了一丝哀求,“不要把他放出来,不要给他还魂啊,你忘了那些人,那些为了天下百姓丧生的人了吗?”
片刻的沉默,女子开口道:“看在你我旧日的情分上,我今天不取他躯体,至于他日,只希望你我不要再见。”说罢,化作一道紫光倏然而去。
“无笙!”老者大叫一句,却也无事于补。
老者坐倒在地上,苦笑两声,喃喃道:“天意啊,天意啊……”
一道气势如虹,可贯穿天地般的古铜光芒冲天而起,接着向下挥洒开来,如一道屏障般罩住了整个鬼谷。
小小的比试过去了三天,方南端着一碗黑水,一脚踹开了陈兆的房门:
“我这可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师父那儿讨来的‘大还丹’,只要你老实告诉我那天是不是故意输给我的,我就给你喝!”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陈兆连忙回答道。
“哦,那我喂给穆师兄的那条狗算了。”方南说着就要出去,“你呢,就在床上躺两三个月,大试也别去看咯。”
陈兆急的叫了出来:“哎哎,是还不行吗,是是,快把药给我,只躺了两天就受不了了,三个月怎么忍啊。”说着一把抢过方南手中的碗,两口喝了进去。
“这味道……嗝,有些不对吧。”陈兆摸了摸黑嘴,问道。
“哦。”方南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塞子倒出一粒黄色药丸,道,“记错了,你喝的那个好像是穆师兄房里的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