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于是在圣诞夜的那天,因为最终也没有想到合适的礼物,我没有见Cathy,而是和其他几个同学去学校的俱乐部看了一场舞台剧。
据说那个舞台剧是几个院系合力排演的。其实也还不错,有些情节还蛮感人的,尽管我现在已经记不清那时他们演的究竟是个什么故事。
那晚、舞台剧结束以后,还有一个通宵的圣诞狂欢舞会,只是因为我不会跳舞,只好和大鸟、伟民一起回宿舍。
回去的路上,偶然看见Yuki,坐在一个男生的脚踏车后座上从身后擦肩而过。伟民和那个男生打招呼,好像是他的同乡。于是那辆脚踏车停在了面前。
Yuki看见了我,只是没打招呼,我也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们好像也不是很熟,更何况,我有理由相信,那个骑车的是她男朋友。在这种场合也许很容易被误会,而搞得大家都尴尬。
有时候我真的有点恨自己,恨自己有太多的顾虑,令自己变得很累,也总是陷于懊恼。
“你还好吧?”最后还是Yuki这样问了我一句。
“嗯,还好,圣诞快乐!”我只是笑了笑。
“你们认识的?”那个坐在脚踏车上的男生问。与此同时,伟民和大鸟也用一种惊异的目光望着我。
那些目光令我忽然感觉极不舒服,就好像是做了一件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刚来学校就认识了,Yuki是我以前一个同学的同学。”我如此的解释着。
“你不用解释的这么清楚的,我不是她男朋友。”那个骑车的男生于是笑了,又看了Yuki一眼,“你说的是他?”
Yuki没有回答,就那样沉默着。但我想,我已然能猜到那个男生问的那句意味着什么。
“带我回宿舍。”伟民忽然对着那个骑车的男生说,“反正顺路,我懒得走了。”
大鸟也跟了上去,两个人坐在那辆脚踏车的后座上,于是他们三个人骑着一辆车在路灯下摇摇晃晃的远了,这条夜晚看不见前路的路上,就只剩我和Yuki。
“我送你回宿舍。”我像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她依然只是点头,没有说话。一直到快要到宿舍的时候,她才问我,“你女朋友怎么样?”
“哦,我也不太清楚,我们很少联系。”
“如果对女生太冷漠,她是很容易就会爱上身边关心她的人的。”她看上去很认真,“我是说真的,也许你不喜欢听。”
“哦,没有,谢谢你的提醒。”我说,“只是我的性格好像就是如此了,如果真是那样也没有办法。”
她于是一笑,“不用送我了,就快到门口了。”
“那好吧。”于是我站在原地,只是远远的看着她走进宿舍区的门,才又转身回宿舍。
其实我那天有点想问她和她的男朋友怎么样,只是不知要怎么问才好。我发觉,也许我真的是喜欢她的,只是我始终像是被什么束缚着,那束缚也许是与熙之间越来越飘忽的情感。
四
圣诞过后,预示着那一个学期就快要结束,很快就可以放假回家过新年,我是那样想的。对于学业,我似乎从来没有什么紧迫感,总是得过且过的态度。也许是因为我对于自己所学的专业并没有兴趣吧。仅仅只是为了上个大学才会来读书而已。
临近寒假的时候,忽然有通知,说考试结束后还要完成一个课程设计,课题是设计一个变速箱。
然而即便是一个简单的变速箱,三张图也够我们画上一个星期的,还要计算数据,编写说明书,至少需要十天。
我们于是开始了在学校最漫长的两周,起初还好,一般考试结束后一周内,食堂还会继续营业,而宿舍也依然供电供水。
但不幸的是,因为一开始找资料就无从下手,我们这一群菜鸟仅仅编写说明书就用去了将近一周的时间。
当我们坚持到第五天的时候,食堂的大门就残酷的关上了,并且翌日的早上,没有看见烟囱里冒出蒸气来。我们便意识到,没有早餐吃了。
第一次在大冬天的早晨,跑步到校外的小店买了几个包子,可怜吧唧的夹着潮湿的寒风吃进肚里。
更要命的是,因为校园很大,绘图室又在学校的中间位置,从那里走到校门口就需要大约半个小时,出了校门还要走十来分钟才能到小吃一条街。因此,每天走着去的时候几乎都饿的两眼发花。即便是吃饱了,走回绘图室一路上消耗的也差不多了。结果每次都得吃到撑得不行了才回来。令那些饭店挂牌“吃饭不要钱”的老板不禁要发表“饭堂惊诧论”。
不止如此,还因为在绘图室里的那些图版上,历届学长的诗文实在又令我们不禁要去观摩一番,结果大大的影响了设计的进程。不过那些图版上的笑话和黄段子,也令我们在那段苦难的日子懂得了什么是穷开心。
但苦难的日子仍在延续。因为校外的那条小吃街原本就是以赚学生的钱为宗旨,所以一到放假,生意清淡,那些店主自然也就提早关门回家过年去了。
当第七天的中午,我们在饥饿中长途跋涉走到那条街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已是一片萧条。阴沉的天空,潮湿的街道,不时一阵寒风吹过,几片沾满污水的纸屑在无人的街巷孤独的飘摇。
“完了,今天没饭吃了。”食量最大的帮主和伟民说话时,眼神中充满沧桑与绝望。
“还有一家没关门。”大鸟忽然兴奋的高喊起来,尽管那声音大的实在有些惊人,但我们却丝毫也没有感到夸张,更或许全部的注意都集中在了那家没关门的饭店。
“老板,来盘西芹炒牛肉……”我们就像是从荒漠中逃生的幸存着,迫不及待的大声点着菜。
“没菜了。”老板的那三个字简直就像一个惊雷在我们的头顶炸响,令我们甚至就像被闪电击疯了一样。
而与此同时,饭店的老板也许是感到了非同一般的杀气,望着一双双仿佛饿鬼一样的眼睛,一脸无奈的说,“真的没菜了,今天本来打扫打扫卫生就关店回家准备过年了,不信你们到后面看看,连厨师都回家了。”
“给弄点吃的吧。”那也许是有生以来,我们第一次为了吃顿饭弄得如此可怜。
老板看着我们可怜吧唧的样子为难的说,“只有面条和一些青菜了。”
“那就阳春面吧。”我们颓丧的等待着只有电影里才会看到的阳春面,没想到也终于要摆在我们的面前。是该欢喜,还是忧愁?也许过了这顿,连阳春面都没得吃了。
正当我们商量着去市里的超市买几箱泡面回来度日时,更不幸的消息又传来了。翌日起,宿舍将停水停电。
“怎么办?”这三个字是在停水电的前一天,我们说得最多的三个字。
“不如图纸带回家画吧。”有人近乎哀求的对班长说。
但这并没有得到一致的赞同,因此,我们还得留下。
当我们去银行,看着各自的存折上,除了回家路费的预算都不到两百快钱的数字时,似乎也意识到,即便校外的饭店仍在营业,我们的那些钱也是没有可能熬过接下来的一周的。
在之后的每个吃泡面的日子,我们时常懊悔的回想考完结束那天的那个酒池肉林的晚上,在幻想中凄凉的吞着每日味道不变的泡面。悔就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