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学校的秋天并不像想象的浪漫,也许是每个人的感情都开始出现或多或少的问题,因此天气的阴雨连绵也令人在郁闷中产生发霉的错觉。或许也正是因此,难得的连续几日晴朗就不免令人在矛盾的思绪中做出什么夸张的事来。
那个周五的中午,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在化机楼后面的草地上晒太阳,几个人说着各自不顺心的事。锋忽然坐起来,点了支烟,郁闷的抽着,一只手拿着打火机点着一片像是芦苇一样的草叶。
“小心起火。”这时帮主提醒了一句。
“这怎么会起火?”就在锋的话音刚落的瞬息,一阵西风从天空的尽头飘然而至,抚摸着那个小小的火苗瞬间茁壮的成长起来。
“完蛋了,真的着火了。”于是我们在某人的惊呼声中一个个惊恐的站了起来,用脚在燃烧的荒草上拼命的踩。
“不行了,不行了。”海婆婆忽然惊叫起来,“鞋底都要化了。”
在那一声惊叫之后,我们才意识到,在迅速蔓延的火势面前,用脚踩的灭火方式,最终只会令我们闻到烤猪蹄一样的香味。于是有人开始扯树枝,帮主和伟民几个也从化机楼看门的老头那里借来了水桶和水盆。
就这样,整整忙了一个中午,火终于灭了,不过那块草地也变得黑乎乎一片,不时的一阵风过,吹起黑白的灰在碧蓝的天空跳起落魄者的舞步。
只是这世上,凡事都会有正反两面的。尽管那片草地不幸的没了,可是我们却意外的发现了野兔子。对于从来没有捉过野兔子的我们,那简直就是一件令人兴奋得要死的事情。
在第二周的周二下午,我们没课,而班上那帮人的女友有课。因此,那成了我们唯一统一的空闲时间。
在过了四天之后,那片草灰已然因为与土壤的爱情而被同化了,即便风过,也不会再吹起脏兮兮的尘埃。
我们开始在那个地方撒网式的搜索,只是为了找到那只兔子的窝。终于在长达半个小时的搜索之后,大鸟有了发现,于是猛然站起身来,于狂喜中大喊了一声:“这里有个洞。”
于是海婆婆和伟民几个跑了过去,拿石块把洞口堵了起来,还用脚在上面踩了踩。尽管从来没有捉过兔子,但狡兔三窟我们还是知道的。
只是,大概我们在上面动静太大,还没有找到其他的洞,那只野兔子就跑了出来。我们从来也没有想到,兔子也可以跑那么快的,除了灰褐色的毛皮,甚至看不清它的样子,和温顺可爱的小白兔比简直差远了。
“小陈,往你那边去了。”小郭忽然喊了我一声。我这才注意到那只蠢兔子居然朝我迎面冲了过来,但偏偏我最怕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你们快过来啊。”我盯着那只迎面而来的兔子,紧张的朝他们大喊。
“先堵住它。”这时的他们看上去比我还要着急。
望着那只兔子越来越近,我已经克制不住心里的恐惧,扯开喉咙“啊……”的嚎了一声。
那只兔子也似乎被吓得猛然停住不动了,站直身子,竖起耳朵望了我一眼。
“好机会,快抓它。”赶过来的翼龙在旁边喊。
“我怕这东西。”我站在原地回答着翼龙,也祈祷着它不要再朝我靠近了。
没想到那只兔子简直不是个兔子,居然能听懂人话,听说我怕它,居然哪儿也不逃,就往我这边钻。
瞬间提升的恐惧感简直要令我崩溃了,我用力的一脚踢了过去。不过可惜,那一脚没踢到,那只兔子临时来了个急转弯,那瞬间的急转弯仍是我至今看到的最完美的一次漂移。而因为看到如此完美的漂移,我也付出了沉痛的代价,我的脚踢在了一块废旧的水泥盖上,为此还体验了三天的铁拐李。
记忆里,那次好像是最后一次班里自发的“集体活动”。几乎全班都出动去抓一只野兔子,虽然最终还是没抓到,不过还是玩得很开心。
尽管于已然成年的人而言,那似乎有些幼稚,但或许也正是因此,那份回忆才变得特别珍贵。
二
在那年圣诞节的前一周,我收到Cathy的礼物,一个“橘右京”的手办,之前我一直想买的,但那时,像那种动漫周边产品,在大陆的很多城市都几乎买不到原版的。
我记得我从来也没有对她说起过我喜欢收集这种人偶,尤其是喜欢“橘右京”。所以这令我更加好奇何以她会送我这个。
也许那时更令我懊恼的,是我全然不知她喜欢什么,我不知道要回赠她一个怎样的圣诞礼物才合适。原本想问一下他们,可是又有点犹豫要不要把收到Cathy礼物的事说出去,也许是我的心里有点多于的顾虑,但总觉得还是不告诉他们也许比较好。
就在平安夜的前一天中午,我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偶然遇见她。她好像是去找资料,在二楼的阅览室那个靠近窗边的位置,她坐下来的时候,发现了坐在对面的我。也或许是看见我坐在那里,才走过来的。
“你也在这里?”她小声的问我。
“啊?哦,嗯。”
“看书看累了?”她大概是看见我面前那本合上的《古文观止》。
“哦,不是,”我说,“这本书以前看过了。”
“那你还借来看?”她有点疑惑的望着我。
“其实我是来吹空调的,下午没有课。”我说,“对了,谢谢你的‘橘右京’。”
“啊?什么‘橘右京’?”
“就是你送的那个人偶的名字。”
“哦,喜欢就好。”她说,“其实我也不懂那个的,有个朋友单位组织去日本旅行,让她帮忙带的。”
“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收集这种人偶?”
“好几次下课都听你在说,所以……”她像是看到什么,有点好奇的转移了话题,“你那是写的什么?”
我垂目看了一眼面前的纸片,指着那个问她,“这个吗?”
“嗯,可以给我看看吗?”
“可以,”我把那张纸片递给她,“是今天准备借的书。”
“这么多?”她看上去显得有点惊异。
“嗯,”我说,“不过不是要借回去看的。”
“那借了干什么?”我开始无法形容那表情,也许是好奇,也或许更多的是费解。
“只是堆在床头而已。”我说,“我有点厌倦读书,所有的书都不想再去读。不过却喜欢闻书的味道。”
“你的思维总是怪怪的。”她说着不禁笑起来。
“真的,也许是小时候有太多的书都是被逼着读的。”当我又忽然想起年幼时那年春节的《离骚》时,我怎么也笑不起来,“所以后来变得很不喜欢读书,可是书却又已然成了一种习惯。”
我不知道她会否明了我的悒郁,但见着她淡去的微笑,我想她也许会明了。
她只是看着我,不经意的说了一句,“我对你倒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嗯?”我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她。
“不是那种有兴趣。”她笑了笑,有一点尴尬的将脸侧向窗外。
“我知道,”我好像是个极易伤感的人,莫名的就会忽然的忧郁起来,那仿佛已然成了某种积习,于是我只是浅浅的一笑,站起身来,告诉她,“我先回宿舍了。”
“心情不好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她转过脸来,依旧是恬静的微笑,让人有种安详的幸福感。
“没事的,我只是习惯了而已,很快就忘了。”我于是无所谓的笑了笑,去三楼借书然后回宿舍。
事实上我的确是如此的,时常会忽然的忧郁起来,甚至沉溺于其中。但只要一阵清爽的风过,或是一缕阳光的滑泻就令自己又忘却了,片刻的欢喜起来。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神经质。
而那年的年末,最终我也没有想到要送她什么圣诞礼物好,而我也不知道我如此的费心于一件礼物,会否是因为在我的心里已然有特殊的情愫在萌动,但我想,即便如此,也是不会超越暗涌的界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