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同事带来的消息,刘澈还从电视上得到了一些消息,他们病房那台电视接收的闭路信号,不但能看到外面的节目,还能收看到集团公司自己制作的“新闻联播”。接下来几天的一系列公告,让刘澈感觉像坐过山车一样。
第一条消息就是经国家相关部门的检测,柳河矿使用的锚杆不存在质量问题。刘澈现在也认为那些锚杆的断裂不是质量造成的,那怪物弄断一根锚杆就是一爪子的事。
但谁知道就在这条消息发布没几天,集团公司又发布了另外一个公告:经集团公司党委研究,原采集团公司采购部部长调任公司工会副主席,并报请上级有关部门,撤销采购部,在原采购部的基础上成立一家全资的贸易公司,负责整个集团公司的物资采购事宜。
这条公告的播出登时让刘澈都糊涂了。集团公司工会副主席是什么职位?刘澈记得光去年到柳河矿慰问过的工会副主席就有七八个之多,元旦、春节、元宵、五一、十一、中秋……几乎每来慰问一次,工会都派来一个不同的副主席,虽然在组织架构上这些副主席跟采购部部长一样也是正处级,但权利跟管着一年总采购额达数百亿的采购部部长根本就没法比。
既然没问题了,为什么还要免采购部部长的职呢?还调去了工会这么个冷衙门,这其中的缘由、曲折却是目前的刘澈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
就在刘澈在想,那采购部部长八成是倒在了别的事情上时,常向东这包打听又带来了另外一个更让人诧异的消息:经鉴定,刘澈在被困巷道中找到的那副遗骨是顾顺利,也就是黄广的,公安局已经比对过基因。
知道到这个消息后,刘澈差点就跳起来——他这才这知道,感情李平安根本就没把顾顺利的事情解决啊!那他还敢让掘进二队去重新打通2610,他脑子被驴踢了吗?
刘澈真想把李平安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都是浆糊吗?亏刘澈原来还把他想得高深莫测,亏刘澈还隐隐约约的觉得李平安已经把事情解决了,才大着胆子去挖2610。就这脑子,他是怎么当上的矿长?
李平安是知道顾顺利就在2610巷道附近失的踪,他也知道刘澈他们在施工2610时才发现的那怪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顾顺利就是被那怪物拉到2610巷道里去了。至于那怪物为什么只抓了顾顺利,没抓别人,十有八九是他当时因为什么事恰好受了点小伤,流了点血。
两天后常向东打来电话,给刘澈再带来了一个他没有经过任何验证的小道消息:据说顾顺利失踪的那天晚上,柳河矿在2610巷道附近找到了一具被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虽然尸体的大部分血肉都已经被啃掉,不能分辨本来面目,但尸体身穿的工作服上清楚无误地写着“柳河矿”的字样,经职工辨认,死者体型也跟黄广相符。
刘澈一下子又坐回病床上,李平安也真是悲催:矿上肯定认定了当天晚上发现的那具尸体就是黄广,为了王总的副省长之路,或者就是在王总的指示下,矿上把尸体秘密交给了黄家,黄广的父母除了默认别无办法,他们的儿子是顶的人家的名字进的矿,真闹起来也不一定能得到国家的正规赔偿,而那个死亡名额,则十有八九是卖给了同在柳河镇的私人矿井。
就在黄广尸骨被确认后第五天,集团公司就发布了这一系列公告中最令刘澈震惊又最不意外的一个——经集团公司党委研究决定,免去李平安同志柳河矿矿长职务,任命其为在建矿井骆驼峰煤矿基建管理处处长。同时免去李良同志柳河矿党委书记职务,任命其为柳河矿矿长。
“你们说顾顺利失踪当天发现的那具尸体,会不会是张平的?运输队的人是看错了吧?”李前进看完刚刚关于李平安的工作调动,转脸向正处在震惊中的其他两人问。
张平的尸体至今也没找到,顾顺利的尸体却发现被弄错了,李前进这么猜测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井下的环境很难保存尸体,如果是张平的尸体,两个月的时间早就烂透了,但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那尸体所处的位置就适合保存尸体呢。
而且根据李前进的经验,由于肌肉对骨骼的支撑作用,人的实际身高和骨骼的高度是有相当差距,张平的尸体如果没有腐烂,经过那一个多月时间的风干缩水,只要黄广也有一米八几的个子,就很容易被认错。
谁知道李前进这么一说,刘钱龙却毫不犹豫的就给否了,“绝对不可能认错,黄广跟张平比,那就是拿牙签跟筷子比。李班长,你是不知道,黄广那身高,至多一米六,浑身上下瘦的排骨似的,张大个子的体型至少能拆三个他那样的,要不然咱们矿去我们乡招工的时候,也不会第一轮直接就把他给刷下来了。”
刘钱龙接着又是一脸暗淡的说,“唉!说起这黄广也是个可怜人,从小到大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朋友没几个,谁见了谁欺负,连他们爹妈都不知道犯了什么邪。他们家邻居说,在黄广家,只有他们全家人都吃剩下的饭,黄广才能吃,有时候黄广干了一天的活回家,连个饭都吃不上。他们经常看见,黄广家其他人一块吃饭,黄广一个人蹲在墙角下抹眼泪。黄广他弟弟黄达膘肥体壮,黄广却瘦的跟个排骨一样。”
“我们那一伙人,黄广的成绩是最好的,他考上省重点高中绝对没问题。可是初三没上完,他爹妈就非叫他退学,把他弄到小煤窑去背煤。而他弟弟黄达成绩那个赖样,连我都不如,非在我们乡那个破高中,一年又一年撑着让他复习考大学。你不知道那家伙多可怜,初二那年清明节的时候,班里有个同学看他什么也没有,给了他一个鸡蛋,这家伙就哭了,他说,那是他第一次吃着鸡蛋,在他们家,鸡蛋放馊了他爹妈都不给他吃。黄广就跟不是他爹妈的亲生的一样,可偏偏我妈他们都说,黄广确实是他父母的亲生儿子。”
“运输队那群王八蛋,也没一个好东西,他们看黄广老实就可着劲的欺负他,黄广刚进矿上啥也不懂,在运输队他说是干运料工,其实被安排的都是最重的打下手的活——人力推车,下料抬钢轨,我现在都在想,就他那小身板是怎么撑下来的。刘队长,你不知道吧?本来矿上那个名额是黄广他爹妈,给他弟弟黄达买的,可是那个懒货吃不了矿上的苦,才干了俩星期,就哭着回家不愿意干了,这黄广才来了咱们矿上。”
“你干嘛,一副这么义愤填膺的模样?而且还显得做贼心虚似的。”
“因为小时候欺负黄广最多的就是我啊!”
“这么说,也不是张平?”照刘钱龙的说法,运输队的职工就算眼神再差,也不可能把张平跟黄广认错,先找到的那具尸体既然能被认成黄广,那就不可能是张平的。
“哎,早知道我就不该欺负这样的老实孩子……”刘钱龙自顾自这么说,却没注意,刘澈跟李前进两人的脸色已经白了,不是黄广,也不是张平!最近柳河矿就失踪了这两个人,这样的话那个被当做黄广埋掉的又是谁?
如果他是柳河矿的职工,他失踪后,矿上不可能没有关于他的消息。如果他不是柳河矿的职工,矿工们出、入井都必须登记指纹,他又是怎么下去的井?就算矿上管理的没那么严格,有人可以偷偷摸摸下到井下,井下那地方又不是游乐园,危险四伏,不是矿上的职工他去井下想干什么?而且更让刘澈觉得胆寒的是,他竟然还穿着柳河矿的工作服,虽然这个工作服在柳河矿门口的小店就能买到,可他一个外人,穿着柳河矿的工作服下井?如果刘澈没猜错,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那件工作服肯定还被他特意弄的像其他职工的衣服一样脏兮兮的,准备这么充分,他的居心是什么?是什么来路……
这大半年以来柳河矿一直都是有人失踪了,少人了,这就够诡异了,刘澈忽然发现,现在竟然忽然多出了这么一个人来!
更关键是,刘澈不知道现在的柳河矿井下,是否还有原本不属于柳河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