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们来晚了，只赶上了葬礼的尾声。
看来这个人对盛伟来说也并没有多重要，程青暗暗地松了口气，眼光又开始乱飘。
只不过，当她瞟到墓碑上的名字时，她愣住了。
原来盛伟要参加的是他的葬礼，原来他已经……
世事无常，她还是阴差阳错的参加了他的葬礼。
程青淡淡地笑了笑，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没想到你走我还能送你一程，一路走好。
盛伟带她来的晚，所以一直站在人群外围，他面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来参加这个葬礼和看办公桌上的文件是一样的事，倒是程青，远远地看着，脸上不自觉流露出肃穆的表情，就像是送走自己的长辈。
其实，她是在送走一个老友，一个她曾经豁出性命救过的一个老友，六十四年前她用她的死换了他的活，而六十四年后，他死了，她还活着。
盛伟一直沉默着站在外围，直到前面的亲属完成了所有的仪式，才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或者，才有人顾及到她的存在。
“盛总。”一个大约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过来跟盛伟打招呼。
盛伟点了点头，面上依旧冷清，就说了两个字，“节哀。”
而程青，依旧默默地立在盛伟身边，眼里没有任何人，只有那块刚刚立起来的墓碑。
盛伟侧头看了她一眼，程青自然是没有察觉到，眼里的悲伤没有丝毫的遮掩，而就是这悲伤，在无意中吸引了另外一个人的目光。
从人群中又出来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比起盛伟的霸道低沉，此人看上去彬彬有礼，清雅如玉，温润君子般，让人过目不忘。
尽管他注意到的是程青，但是过来还是要先跟盛伟打招呼，“盛总。”
这人的声音，给程青一种很遥远又很亲近的感觉，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向一闪而逝的光，她想抓，却怎么也抓不住。
她抬头，望着一张陌生的脸，程青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陈总。”盛伟没什么温度地应着。
说实话，盛伟和陈辰说不上是什么关系，也许，他们唯一的关系是，盛伟最在乎的那个女人，却是面前这位陈总的前妻。
已故的前妻。
忽略跟盛伟的客套，那人直接把目光转向了程青，“盛总换了秘书？”
“不是，她是新来的助理。”盛伟侧头看了程青一眼，说：“程青，这是陈总。”
在外必须的礼貌她还是要有的，程青立马换上职业笑容，刚想开口客套，却见对方已经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陈辰。”
程青一愣，还是伸出手来握了握，“你好，我叫程青。”
陈辰的手心很温暖，和这半山微凉的风很不一样。
“不知道程小姐之前在哪儿高就？”陈辰看上去对程青很感兴趣。
程青收拾好笑容，语调平淡，“我刚刚毕业，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
“辰……”不知道从哪儿忽然冒出来一个和陈辰差不多大的漂亮女人，看着陈辰的眼光甚是温柔。
陈辰并没有回头，那女人已经走过来，不知道怎么的，程青无意中微微抬头竟然发现盛伟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不过并不是什么好的笑意，似乎有些讥讽。
程青正怀疑自己看错了，却听到盛伟叫她，“程青，这位是陈夫人。”
“陈夫人你好。”程青保证，她的笑容肯定无可挑剔。
陈夫人也是淡淡一笑，“程助理你好，盛总身边的人，必定都是出类拔萃的。”
程青发现这个陈夫人很会说话。
“小敏，那边的事儿都处理完了？”陈辰轻声问陈夫人。
陈夫人笑的温柔，“完了，看你在和盛总说话，就过来看看。哦对了，念青去那边了，我正要去找他。”
“好，辛苦你了。”陈辰朝盛伟客气一笑，“盛总，我先带小敏去那边了。”
盛伟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程青看着盛伟对那陈辰的反应，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之间有故事，至于陈夫人说的念青，程青遥遥望过去，见到了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
小男孩有些调皮，正在乱跑，不过笑的很开心，与这葬礼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也许是盛伟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太大，接下来竟然没有人再来跟他打招呼。直到他们最后一个献上花，不对，是程青最后一个献上花的。而程青在送上自己的这束花时，除了心里默念了一句走好，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最后一个来，却是第一个先走的，程青不太清楚盛伟来的目的，这么看的话他架子倒是挺大的。
不过这对程青来说已经够了，她这一生中有无数人路过，他们总是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她能来送的人并不多。
就像这山上埋着的那么多人，她能送的也不过就这一个。
曾经枪林弹雨的那一世，程青真的要跟它说再见了。
再见，再也不见。
回去的路上，程青比盛伟还要沉默，原本看风景时眼里的神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一路上就像是丢了魂魄一样，只是单纯地失神。
而盛伟却将程青眼里的空洞尽收眼底，她的反应有些失常，可是也太失常了。那位老人对顾青澄来说也不过是个一般长辈，她曾经和陈辰在那个老人家住过一段时间，交情大概也只是一般，可是这个程青所表现出来的悲伤就像失去了自己至亲的人。
可见她是认识那个老人的，可是这交情似乎也很深。
还有她眼里流露出的与她年龄不相称难过，看上去并没有这么简单，她身上似乎有秘密。
顾青澄身上也有很多秘密，盛伟曾以为，顾青澄在他面前已经没有秘密了，可是直到她死，盛伟才明白，她是个骗子。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不明不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他，说好要帮她把万盛做大的，可是到最后，她却只留下他一个人。
顾青澄是他见过最无情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