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刘赫焱,在我们农村一不小心就喊成了刘合眼。自从上学后,总有几个孙子阴阳怪气地喊我合眼,和家里反抗无果后,我也就默认下来,总比那些“杜子腾”“杨伟”好点吧。只是夜深人静时,我会默默流泪,感叹我的名字真他娘的霸气。
人生一世,吹牛不止。凡是男人,大多都是口气比腰围大的。我也不例外,所以我还是要吹嘘一下我的光荣历史。
请问各位看官,你有见过谁一岁就能当上一村之村长,七岁就娶了媳妇儿成了家的人嘛。嘿嘿,就是小弟我了。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小屁孩哪有能力值得全村老少陪着一起胡闹?
总之搁南北长街,东西乡镇,我早就成了家家户户神话般的存在。那些朴实的老街坊收拾熊孩子时总会说:“再不好好学习写作业,长大后连媳妇都找不到。你看看八方镇的刘合眼……”
早先我差不多奔波了大半个中国,我的工作可不是导游旅行团那么轻松。我是业余的阴阳先生,专职的倒霉蛋。这辈子我不摆摊不算命,十几年除了半夜陪鬼谈人生,就是奔波在陪鬼的路上。
我见过不少人信鬼、不少人怕鬼。虔诚的血巫族用亲生子女祭鬼、用鬼;醉酒的流浪汉躺在路边骂鬼、笑鬼;阴阳先生们拼命驱鬼、斩鬼。你觉得那是子虚乌有,可我觉得他们无处不在。网上有人都管我们的故事叫做都市怪谈,不久之前我也下定了决心,给你们讲讲那些你们没听过的都市怪谈。
我家住在燕赵湖城的乡下。我们村有一个分外霸气的名字,叫做八方镇。据说是原来八个村子的人民聚居在了一起,不可思议的是,村里几千户老少都姓刘。
另外值得一提的就是,八方镇好歹也是八个村子合并在一起。这么高端大气的镇子竟然还赶不上附近的彭许庄大。
我记得我第一次看到“弹丸之地”这个词时,第一反应就是我那可爱的小村庄。真硬是要比划下大小,大概我七岁时就能绕着村子狂奔三圈了。
在我们那地方小孩子上户口都特别晚,一是家长比较磨叽,二是工作人员比较磨叽。小孩子都满月了还只是叫“狗蛋”的情况大有人在。
我爷奶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我爸最小,导致了我在我这一辈也是最小的,最大的堂哥将近大了我二十岁。
我一出生立刻成了所有长辈的心头肉,在我们那男孩都叫小小子儿。
亲戚当中大伯宠溺我简直没有了限度,大手一挥:家里给小小子儿,起名字就不按家里规矩走了。
可能有人问了,起个名字还能有什么规矩?拿我举例吧,“赫焱”两字要和我爸妈两大家族三代之内的长辈名字不能重复,要按古代讲这叫避讳。
当然,避讳只是起名字中的小儿科知识。
其实一般在农村里面起一个名字是没有太多发挥性的,但凡是人丁兴旺的家族,名字必然是大同小异的。我这一辈名字里按规矩是要带上一个“然”字。
家里的女丁分别是堂姐天然、依然和我老姐羽然;男丁分别是安然哥、陶然哥、萧然哥。一想到这,我就觉得那六个哥姐也挺悲苦的,名字一点也不个性。
可惜当时年少,小屁孩的我嘲笑了他们,我一度因为这事没少挨哥姐的揍……
大伯接着大手又一挥:三天后全都来家里开个会,好好确定下小小子儿的名字。
于是乎,家里所有的男女老少都齐上阵了,七嘴八舌按自己想法来。别说给我起大名,就连小名都是起了好几个才满意地到我家开会。
我那宝贝老姑提议道:“小小子儿叫刘邦好不好?多大气……”是,那都是皇帝了能不大气嘛。众人自然是全票反对,包括我姑父。
老姑见自己苦想出的大气名字被否决,又赶紧提出了“臭蛋”这个小名。按北方人“贱名好养活”的观念,小孩必须有个土得掉渣的小名。
男孩大多都带个蛋字,我发小刘青天小名叫“铁蛋儿”,刘成小名叫“小蛋儿”,至于为什么带这个字,广大男同胞低头看看下面就好。
结果有备而来的二大伯又不愿意,提议按辈分排,我应该叫“小七”,萌倒众人有没有。两人你推我往争执了好久,差点撸起袖子好好切磋一番,弄得其他人都不敢提出自己想的小名了。
直到现在姑姑家集体叫我“臭蛋”,二大伯家集体喊我“小七”……
我出生之后的五天里时不时会有个亲戚来提出一个个的伟大名字。可惜还是被其他人一一毙掉。
哎,我长大后也意识到这毕竟是大家的一番心意,所以从小学到大学,只要是写作文有用到名字的地方,我都是竭尽所能地用到了这些名字。
当然这些名字都是那些正派健康、拯救世界、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主角。
至于我老爸和老妈在我起名上也是对决到了白热化,“刘寒”太俗气!“刘笛”太秀气!“刘柯”太难念!那真的是反复地思考、反复地琢磨。
刚开始我还不太懂,直到我开始给我的那些文章起名字就知道那种淡淡的窒息感了。
所以在我的心中,户口本是和圣经一样不可亵渎的。你想想你的名字一旦写进了户口本,想改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
要是户口本分分钟能改,按现在这帮九零后、零零后的尿性早就把名字改成了什么“在孤单中心碎”什么“时间诋毁了我们的青春”呼呼冒傻气的非主流网名了。
俗话说关心则乱,这话一点不假。众人商议无果,就决定求助一下玄学道术。我大伯早年出去闯过社会,碰到位道友学会了简单的测算命格。家族大小十几个人围聚在床边,静等着算出来我的生辰八字。
大伯掐指嘟念了半天,才告诉众人我的命格是大吉大利之兆,专业点就是山上火命。书中记载山上火热能气,喜土和夏季。吉天德贵人,含明敏自静之气,葆光晦迹,寂然无形,禀之得数者,为玄道高人,基德君子。
但是卦象还说山上火命最怕遇见癸亥大海水和丙午天河水,为了保我平安,家里才决定给我取一个“洋”字,算是名字冲突下命格,分担下我之后人生的坎坷。
至于爸妈最后起名“赫焱”和日后我那稀里糊涂又稀奇古怪的人生,全部缘于我满月之前发生的一件事。
很是普通的一天上午,村里来了一位穿着邋遢的牛鼻子,就是道士。
有些人也许会问为什么我们总叫道士牛鼻子呢?其实古时的道士都会统一着发型,那个发型就叫“牛鼻子抓髻”。
道士分白蓝两派,白派道士才会降鬼除妖,蓝派一般都是骗人家财。百姓被蓝派坑过后,气不过也就慢慢骂上了“牛鼻子”。可悲的是,和尚因为发型光头实力躺枪,被大家贬称为了“秃驴”。
在那个年代,道士早已经被打成封建迷信的代表了,壮劳力都是该上班上班,也没当作一回事。老道见没人理,一边叹气一边从村口直走到了街口。
街口在我们村是一个休闲的地方,从早上开始,村里无事可做的老人们便坐在了街口晒太阳,日升星落、夏去秋来,日日如此。侃个大山、打牌下棋也乐得自在。
村里面刘五爷从棋局中杀退了出来,见老道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观看,也就随意攀谈了起来。
敬上一支烟过后,老道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道家弟子凡事讲求因果缘分,见您敬我一支烟,我也就实不相瞒了。昨夜观星象时我发现咱村不久将有大祸降临……”
还没讲完,当场的老人们全都围了上来,这也没啥奇怪的,凡是旧社会过来的老人们都是相信点命数的。
又一次奉茶献烟后,老道徐徐说道:“咱们村里面最近谁抓蛇去了?”在座的各位面面相觑,五爷急性子地回答道:“这看着就腊月了,哪有蛇出来啊。”
老道眉头一挑,有些疑惑地讲:“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可是观星象后,确实看出你们村是冒犯了柳仙啊?!”
此话刚落,老人们可炸了锅,冒犯了保家仙?!还是柳仙?!这可是不吉利的兆头。
在北方,保家仙无疑是最具人气,最显灵的存在。柳仙就是蛇仙,形体奇异、蛰伏潜藏、蜕皮变化、诡秘灵敏、幻化人形、千里摄物。法力位居保家仙第一。
附近老会、圣会上常常会出现柳仙的影子。特别是在高跷表演中,一定少不了白娘子和小青这二位柳仙。
柳仙好勇好斗,虽然位列仙班,但是嗜杀记仇。保家仙们都是半路修炼成仙,爱恨分明。要是真不当回事,搞不好村中很多人都会丧命于柳仙的报复中。
在场的老人们沉默了一会,敲响了村里召开大会的铜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