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园的四季,如月光一样的阴晴圆缺,变化如常。夜晚的园子中间,深夏里的蝉叫得大声,有好几次都使了佣工捕了蝉,还是会在偶尔的一声两声遗漏的蝉鸣中,惊醒。
画茈醒来,第一时间就是看看自己身边的人,是否也能睡得安稳。她常常在看到方祈刚的熟睡的脸庞之后,感到一丝丝的慰藉。
生活似水,流年无声。自从回到这方家庄里,两个月来,方祈刚从来不提回省城的事。或许是因为她怀孕了,住在这清净的小镇比较安宁,又或许是心里是想着可以让她多点待在这生活了多年的小镇里,缅怀一些回忆。
“这青德镇的周围,有你最喜欢的泥土,它们会烧制出你最喜欢的瓷。”这是方祈刚常常说的,“也许这里的空气里,本来就有你喜欢的那些细腻光滑的气味,它营造了你的世界。你看起来,比较快乐的,是吗?”
是的。但那不是因为泥土,至少不全是。是,因为你的笑脸。
画茈想到这里的时候,就会,会心一笑。
想当初,她还想着这么个人,不会是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至少,他那些“不良记录”,在镇子里是很出名的。
也许有时候,并不能那么决断。任何事情,都是有因,有果,因果相连的。想起来,没有宋芝兰的成全,也没有她今天的幸福。
宋芝兰走了,宋敬书也很久不见了。自从那天的圣诞节之后,宋敬书也没有再来。他好像就这么消失了。她因为很多事情耽搁,也没有去打探他的消息。
来来往往,就是过客匆匆。也许人生最后,只有这留在她身边的人,才会陪她到永久。永久,好遥远的一个词啊。他说,他一辈子都跑不了,是真的吗?他说了跑,是不是其实,他……
画茈听到了蝉鸣,她有些烦躁了。
夜深人静,那些想起来像梦一样的不真实的意境,决不能停留。
清晨,闻到了花香。画茈睁开眼睛,她看到了一束很美的蝴蝶兰。
“醒了?”她感觉到床在晃动,然后看到方祈刚掀开了布幔,爬上了床上。
她缓慢地撑起身子,九个月的身孕让她的身体移动缓慢。方祈刚将枕头拿开,将她的身体移动了过来,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看到了床边的蝴蝶兰在动,就知道你醒了。”
“我有动过吗?”画茈有些疑惑,她刚才不过就是睁开了眼睛,转动了身子,看了这兰花一眼。
“你现在的身体,只要一移动,就会地动山摇地,哪能看不出来?”
她笑了,因为他夸张的语句。
“乱讲,哪有这样的。”
“本来就是。娘已经吩咐下去,不准任何人到尚竹院来打扰你,让你好好安胎。”
怀孕确实让她多了很多的便利,不用每天去梅兰厅吃饭,也不用经常去方林氏那边请安。整个的沁芳园只有这尚竹院里尤其地安详,让她可以抹去一些依稀的痛苦记忆,不再感到不安和惶恐,还有,可以暂时忘记悲伤。
方祈刚在房间里搭起了画架,他一直画的都是水墨画,不再画油画,说是那些味道不好。不过那些水墨被他加了颜色,总是更加地栩栩如生,更传神,更立体。
自从杜家发生火灾之后,画茈跟方林氏长谈了一次,无非是为了那个如意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