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沁芳园里,梧桐树黄绿色的花儿挂满了枝头,清晨的天色有些灰蒙蒙,昨夜的天空如更漏般的雨滴,浓密的绿叶中摇摇的绿萼,落下的水珠更兼细雨,点点滴滴。
梧桐树几乎布满了整个沁芳园所有可以绿化的地方,除了作为新房的尚竹院圆拱门出来时的小道边,那一片极浓密的竹林。秋雨飘飘,绿叶挡住雨滴,落在身上的微微雨丝,除了脸上感觉到的凉意,几乎用眼睛,看不到雨花的存在。
祭祖,向方林氏问早,那纷繁的礼节,就用去了大半天的时间。而后,方家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了沁芳园的,明训堂。
画茈跟着方祈刚进到明训堂时,那里左右都坐满了位。那些虎视眈眈一般的眼睛,似乎要一下子将画茈看清看透了。方林氏在对着门的正中坐着,她身边的那个女人已经端着茶,等待着。
在来明训堂的路上,方祈刚已经略微地向画茈讲明了家里的众人。方家除了当家人方林氏,还有方老爷的二房和三房。二房方陈氏早年病逝,育有一子,就是方祈和。三房方王氏,育有两个女儿方玉嫣和方玉然。方家还有在陶然轩当学徒的侄少爷林长兴,系方林氏胞兄之子,帐房先生姑老爷林清琏,系方林氏姑辈胞亲。还有方陈氏早年带来的表侄李承骞,现在在省城里公学读书。
画茈一进明训堂时,那一双双的眼睛朝她移过来,那些带着不同神色的眼神,一下就让人辨出了身份。
她看到了昨天晚上那双犀利的眼睛,方祈和并不介意他的挑衅一清二楚,那双笃定而且不容置疑的眼睛向着她投射过来,就是正正的一份满满的自信。方王氏听说一直修养着病体,所以她看人的眼神,是有些楚楚的病态,她看画茈的时候,似是提足了精神的。那两个方家姐妹,则是一个温存,一个好奇,温存的是方玉嫣,好奇的是方玉然。方玉嫣一年前已经许了亲家,是陶然轩的二掌柜唐楚攸,已经选定了日子,等着过门了。方玉然在省城的师范读书,仍未毕业。
林长兴和林清琏画茈已经见过了,同在陶然轩的时候就认识。独独缺席的李承骞,如今没有到场。
一一地敬茶,回礼,这样一弄,又是大半个时辰。
回尚竹院的时候,方祈刚不时地瞧着画茈,让画茈好不纳闷。直到回到了尚竹院的时候,画茈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
画茈站住了脚步,疑惑地看着他。方祈刚站到了画茈的面前,坦然地与她对望。等到最后方祈刚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又是一笑。
“你不怕吗?”
“为什么?”画茈不解地问他。“怕什么?”
“你进明训堂的时候,一点都不紧张的?”
画茈微笑地对着他,越过他,向前走去。
“为什么要怕呢?如果我怕,我就不会答应你的求亲了。”她停住了脚步,稳住心里呼之欲出的心痛。
“我应该早就知道这样的情形,或者,这也是你愿意娶我的原因。”
她背着方祈刚,默默地开口。像是说给他听,又似自言自语。她心里紧跟着说了一句方祈刚听不到的话,让她的心痛,更加剧烈。
你不愿意让你心爱的人来承受这样的家庭背景。她的光彩,不能染上任何的灰暗颜色,那些不太适合她的东西,都应该排除在外的,像这样的,复杂的人际关系,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