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的月光,煞白地让人觉得不真实。宋智棋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也让人觉得不真实。
“你为什么,突然就这样说呢?”
他那些言语,似忏悔般地落寞。
“如今我几乎每天都在想,假如当初,我不是固执地要得到你,现在,我们还是按原来的轨道,一直毫无变化地生活下去,我还会是那个让你痛恨的宋督军,你还是方祈刚的妻子。也许,也不会有今天昏迷不醒不省人事的方祈刚,不会有这般让你为难的处境。”
他轻抚着画茈脸颊的手,停了下来。这房间里依然黑暗,他转开头,不再跟画茈两眼相望。
“假如?如果有假如,从一开始就可以假如了。假如芝兰姐没有生病,祈刚就不会和她分开,假如他们没有分开,他们今天一定是蝶舞双飞,鹣鲽情深。假如芝兰姐没有因病去了,就没有你后来的悲愤。你不悲不愤,就不会来方家庄里伺机泄愤。你从来没有来过方家庄,就不会发生一切的事情……”
心头像垒着石头般地沉重。正如宋智棋所说,对一份感情太执着,并不是好事。当一切都不随心时,就容易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忘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假如,一切都不会发生……”画茈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那里,有一块僵硬的东西,让她想起一句话。
这块佩,就是你的命。
上一辈的父亲,上上一辈的爷爷,都告诉了她这个事实。那上面的,百年好合,寄托了多少代人的希望?希望很美好,现实很残酷,正正是,验证了这样的道理。
假如?假如。假如一切都不会发生。
假如。
“假如。当初爱上祈刚,我没有假如。在我还没有明白爱是什么的时候,我就觉得,我是在爱他。一直都是,无怨无悔。而,后来……”
画茈拼命地抓着那条红绳子,那块鸯佩依然在她的脖子上,依然在她的胸口处。
“现在,我不恨你,我也从来没有假设过如果你没有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我会怎样。你曾经伤害过我,我也曾经因为你的伤害,想杀了你。你第一次占有我的时候,如果那一枪,把你打死了,我会认命的。我会认为,那是为我的亲人偿命。我不后悔。但是,那时候错过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能后悔。直至后来,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厌恶,痛恨,你已经玷污了我的名声,从那时候起,我早就不可能回到从前。那些流言蜚语不允许,世俗不允许,我自己,也心有余悸,我不否认。”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事实上最让我心痛的,曾经是祈刚的若即若离。我不明白,不明白我一直在他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直到后来,我似乎有些了解了,这是后来,那个后来。后来,那一场唐应成要将我陪葬的浩劫,却让我以为,他实际上并没有认真将我放在心底,那种对芝兰姐的爱恋,并没有转变为爱上我的真实。是他自己模糊了。就算最后,我离开了方家庄,他都无动于衷。后来,那一个后来。”
泣不成声,能明白心声吗?
“我并不需要,他用生命来证明啊,我宁愿他现在好好活着,什么都好。即使,没有后来的后来。”
这一个,月亮明晃晃的夜晚,不该是会让人失了心魂的。可是,宋智棋开始的头,却,引开了彼此的内心。
“就算我忏悔,都没有用了。就像你说的,没有假如。”
这是宋智棋最后说的话,他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画茈看着他的背影,她有些,茫然。
如果祈刚,从来没有因为她的付出而动容,就不会为了她,而被伤害。如果宋智棋一直都是那个残暴不仁的宋督军,她也无需困扰了。
说来说去,好像她,才是个祸害啊。
内心的话讲出来了,宋智棋仿佛就没有了那种疲惫而缺少神采的样子,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照常出去了。但未到中午的时候,他就回来了。面对画茈疑惑的眼神,他只淡淡说了一句话。
“我递了辞呈,但总统先生没有接,只让我回家休假再做考虑。”
“辞职?”
“是。”
“为什么?”
他稍稍犹豫了片刻。然后,附在画茈的耳边,放低声音。
“既然正道不能实现目的,自然是,反其道而行之。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