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敬并未将沈还要杀他之言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对话陷阱,只有许知孝知道沈还这么说并非为了口舌之争,而是一早便打定的主意,她在寻找时机,而为何要杀这个享誉天下的正人君子,他却来了兴致。于是,在姚试天邀沈还来燕子庄详谈时,他不顾自己身受重伤以及二哥的劝回,和他们一起来了燕子庄。
眼见姚试天和沈还在堂内许久不出,他这自幼爱听墙根的毛病又犯了,但靠近正堂大门还有两丈多远时便被一个道士打扮的青年拦住,那青年三十六七的年岁,仙风道骨尚未修炼完全,却沾染了些凡尘俗气。久闻千英阁阁主以下,除副阁主宋开外,还有术、酒、厨、医、书、道六名异士,都在江湖上威名远播,想来这名道士,便是以“道”名扬的董三枉了。
董三枉伸出拂尘拦住许知孝,面不改色道:“施主,阁主在与人交谈时,他人不得出现在屋舍两丈以内。”
被董三枉劝退,许知孝摸了摸后脑勺,坦然笑道:“多谢老哥提醒,不过我这还没到两丈以内嘛。久坐伤痛,走动活络筋骨而已。”说完就乖乖回座位坐定。
正堂与外堂之间隔了四丈多长的折廊,外堂中人都端坐着吃茶等待正堂内二人出来,这些人都是此次从各地前来参加义聚之人,以正派人物自居,视偷听为不齿,看许知孝的眼光中多了一分鄙夷。
许知孝刚刚坐定,便觉外间忽然起了一阵风,院子里那株玉兰树厚大的叶子相继打着节拍,四面八方的气流自檐下集结,从外堂大门涌入,声声铃铛响中,一顶软轿顺着风飘来,稳稳落在外堂中央。他认得,曾在几天前的晚上借着篝火见过这顶轿子,不过令他流连的,却是那晚胁迫自己的美女子,这几日整天面对一个满脸沟壑的老婆婆,确实有些难为他了。
众人似乎大多认得这顶轿子,警惕的态势稍有放松,虽不齿于轿中人在风月场上的作为,但至少秦洵从未做过违天逆地之事。
大伙将目光都转至坐在右首第一把交椅的谢敬身上,毕竟青域门在正宗的地位仅次于千英阁。谢敬豪放地笑了,朝轿子方位用洪亮的嗓音叫道:“这不是烟州镜湖的‘玉面诸葛’秦老弟么,月白风清的日子过得如何,怎的到了我等面前竟这般羞怯了!”
不料轿中人纹丝不动,丝毫没有掀开轿帘的意思。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时,轿帘被一把掀开,众人根本无暇看清来人,只因随轿帘掀开而出的并非轿中人,而是一簇簇黑色七星钉,如龙蛇般奔涌而出,朝在座众人袭来。大伙纷纷出招拦截,七星钉数量虽多,但抛出之人似乎劲力不足,被各人武器挡了一挡便落地。
这却为难了不会功夫的许二爷与许知孝,眼见一簇七星钉正冲二人面上射来,许知孝情急之下搬起桌上花盆欲为二哥阻挡暗器。不过后来知是多余,因为他们面前出现一道拂尘,甩了几遭,将那些七星钉甩落边上,原来是驻守正堂的董三枉。
许知孝正欲道谢,董三枉却已经退出外堂,又回了折廊驻守。叫声“无趣”,许知孝将目光转向罪魁祸首,谁知这一转却叫自己傻了眼。那一副玲珑面孔、小巧身段、娇蛮任性劲,不是之前胁迫他寻找谢敬的小女子是谁。他“哎呀”一声,未等其他人问罪,便朝那女子叫道:“师妹妹不用每次都送这么隆重的见面礼吧!”
谁知师灵秀对他未予理睬,见方才的动作未伤谢敬分毫,又自腰间抽下皮鞭,用尽全力一挥,朝谢敬面门劈去,看得出来她似是要报不共戴天之仇。
谢敬以君子闻世,这只从其人品来论,其性格嫉恶如仇、敢做改为、直来直去,也不怕得罪任何人,相反却极受江湖人尊重。见一个十七岁小女子突然出现又朝自己使出杀招,哪里容得下?未有任何怜香惜玉之想,他翻身闪过那一鞭,稳操起大刀,顷刻间近身而去。
师灵秀忙收回皮鞭,往谢敬方向又是一鞭。这一鞭却被谢敬手中大刀缠上,用劲一扯,师灵秀随长鞭向前倾去。心知不妙,她正要收鞭,不料只听“嘣”的一声,皮鞭自中间被砍断,另一半正好落在谢敬脚前。师灵秀则由于这突然的失力向后摔倒在地。
虽然受了攻击心中不快,但毕竟对方是小姑娘,已被自己打到在地,谢敬再不予为难,只问:“师妹子是哪门哪派,为何一上来尽是杀招?”
师灵秀鼓起双颊,心中不服,爬起来连灰尘也没拍,振振有词:“看我使的鞭子还不知我是哪门哪派么?你害我师父受伤,至今未能修养完全,我来就是替师父报仇的!”
谢敬明了,那一战他自己也受伤不小,愤愤道:“原来是绝宫祝宫主的爱徒,初次见面便大打出手,可不是什么礼仪之道!”
“江湖上最不拘礼的人来教训我不懂礼数,真是可笑。”师灵秀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打不过,便要赢了这口舌之争。
不过谢敬却不喜言辞上多费唇舌,向来直来直往,不欲争论,厉声道:“那便由我替你师父教教你!”
说完,谢敬挥舞大刀,向师灵秀砍去。
在场众人虽然无端端受了师灵秀七星钉的攻击,但还不至于要置她于死地,不免都觉得谢敬此举有些过度。
师灵秀自谢敬刀下拼命逃过两招便已筋疲力尽,她年纪轻轻,与武林高手正面过招,显然不会有任何胜算,所以才想到之前的突袭之法。谢敬会因所谓礼数为由来杀她,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虽说他以直性子闻名,但与她这样一个十几岁少女为难,却是奇谈。
眼见谢敬的大刀即将落下,劲道十足,虎虎生风。
许知孝为师灵秀捏一把冷汗,毕竟她是个精妙世无双的美人儿。
当然,故事总有意外,若没这许多枝节,便不能成为故事。每当这个时候,必然需要一个帅气英雄来扭转局面,何况还是救助一个妙龄美女。不过此刻出现的男子是否英雄要另当别论,但确实长得好看,尽管已经快三十岁,依然不得不令人承认他的美貌,所以江湖人早赐他“玉面”的名号。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没人知道他的功夫究竟有多高,因为他们只知道他风月场上的手段高明,并未见过他真正出手后的极限。
秦洵以一把折扇挡住了谢敬足以摧毁一切般的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