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族中,他是唯一有资格继承家主之位的族员,他天赋极高,十几岁的时候便解了困扰家族多年的奇毒。他解得了万千奇毒,却唯独对自己身上的毒无可奈何,任由其折磨自己,任由生命线快速燃烧。
春天,万物复苏,淡淡花香阵阵袭来,本该是轻松的时候,别人都投入了春的怀抱,享受着鸟语花香,唯独他,被奇毒缠身,痛遍全身,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长久的疼痛让他全身发软,虽说毒暂时不会发作,但是身体内还有些许的余痛,迈着沉重的步伐出了房间,前往那个地方。
那里有各种草药,是他最喜欢的地方,现在是春天,想必它们全部都开了吧……
阵阵淡香飘入鼻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不见边际的花海,他从小到大就与药材打交道,这里,或许是唯一能给他慰藉的地方了……
那一天,注定与以往不同,他在一片花海中与她邂逅,微风吹起她的发丝,第一次,她那双明亮见底的眸子就深深吸引了他……
他躺在一片花海之中,渐渐睡去,醒来之时见到的是她担心的脸,眼神触及她清澈见底的眸子时,他微微愣了愣,在家族中,每一个人都与无情的毒物相处,没有一个人的眸子不染上污浊,明亮的眸子压根就找不出半个,她那一双明亮如星星的眼,怎能不叫他产生别样的感情?
“那个……你没事吧?”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脸上是毫无掩饰的担心。
他坐起来,静静地坐着许久,他才扭头看向她。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他一双深邃的眸子看着她,给人一种阴沉沉的压抑感。
“那个……我迷路了。”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他不说话,又面无表情地重新躺回了花海之中,留她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你可以告诉我怎么回去吗?”她绞着衣袖,声音仿若蚊蝇。
她看着他闭着眼,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她苦着一副脸。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你和我没什么关系吧?”许久,他淡淡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入了她的耳内。
“你就不能帮帮我吗?”她看着他,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你给我个理由,我觉得可以,我就帮你。”他依旧闭着眼,声音平淡无奇。
“你要什么,我尽我的全力给你……”
“我什么都不缺。”他不紧不慢道。
“那你怎么样才肯告诉我?”她可怜兮兮得看着他,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他躺在那里,没有说话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
她坐在那里,不知所措,手脚不知往哪放,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她何曾像如今这般过?
“你在这里留一天。”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帮自己的时候,他才淡淡地开口。
“这样就可以了?”她看着他的眼神中有些许的愣神。
“不然呢?你想用别的方法我也没办法。”他坐起身来,一双深邃的眸子看着她,让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不不不,这个方法很好。”她连连摇头,生怕他会反悔。
“自己玩去吧。”他又重新躺好,丢给她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她的出现,让他不觉间起了玩心,她就像一只小白兔一般,让他忍不住想捉弄一番,看着她在花海中的身影,面具下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太阳渐渐西下,夕阳为一片花海撒下一片金色,产生一股华贵之感,他与她穿梭在棵棵古老的大树之间,他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她只静静地更在他时候,凝视着他的背影,树叶层层叠加,太阳光无法进入太多,为他一袭红衣添上一丝阴沉,他的侧脸很美,无可挑剔的肌肤有一半被挡在了面具下,她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带一个面具,面具下的脸是什么样子的。
“前面就是出口。”他突然停下,正在神游的她撞在了他的背上,她闻到了他身上散发着的淡淡药香。
“对不起……”她底下了头,脸颊微微地泛红。
她悄悄抬眼看了他一眼,他脸上是不变的淡然。
“那……我该怎么感谢你?”她柔柔的声音飘入他的耳朵,他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沿着原路返回。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远去,待看不到任何影子后才从那条小道走了出去。
呵,有趣的女孩……
他有事没事的时候都会到这片花海中来,今天他也是不例外的,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淡淡的花香飘入了鼻翼,这些奇花异草的花期都没有个定期,大多数都无法一起开放,春天,是花开得最多的时候,他从小就喜欢弄这些草药,喜欢它们独特的淡香,他和药草有着不解之缘,和草药在一起的时候,是他最放松的时候,以至于有人走近也不知道。
“你果然在这里!”熟悉的声音传来,语气间似裹了棉絮,无比柔软。
他猛地睁开眼,看见的是她天真无邪的脸庞,他的心在那一刻猛地一跳。
“你又迷路了?”他一双眸子看着她,皱着好看的眉。
“没有。”她冲他甜甜一笑,“我是来感谢你的。”
“来这里很危险。”他不冷不热道。
“我相信你会保护我的。”她对他天真地笑着。
“我可没说。”他只淡淡道,不知道这女孩哪来的自信,还一脸驭定。
“我相信你不会不管我的,不然你昨天也不会送我出去了。”她今天对他说话的语气变了不少,就像是对一个知心朋友一样,“这是给你带的糕点,你尝尝。”
看着近在咫尺的糕点,再看看她微笑的脸庞,他鬼使神差地吃了下去,糕点甜而不腻,独特的口感给他一种微妙的感受。
“好吃吗?”她眼睛一眨不眨得看着他,脸上尽是期待。
“还好。”他嚼着嘴里的糕点,语气依旧是不咸不淡的。
“那就好,我可是学了一个晚上呢。”她舒了口气。
“一个糕点而已。”听那话时,他眸子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平静的心中也荡起丝丝涟漪。
“尽管不怎么好吃,但是为了表达谢意,再多花些时间学习也无所谓啊!”她坐到他的旁边,她的话让他微微的一怔。
他第一次遇到像她这样的人,仅仅是为了一件小事,却付出极多的耐心,纯洁得就如头顶上蔚蓝的天空一般,只需看一眼,就会感到那么一刻的释然。
他一双眸子看着她良久,她确实如一颗星星一样,闪闪发光,让他触及不到。
这一天,他们之间的话不多,却不显尴尬,有的,只是微妙的气氛,两人都不讨厌,在内心深处背着自己依赖着……
接下来的日子,她每天都会找过来,而他每天都会在那里被她找到,不知是他刻意等着她,还是他原本就依赖着那里。
“认识你这么多天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她对他道,手里将朵朵花编织着,“我叫慕容思沫。”
慕容,是皇室中的姓氏吧?他暗暗想道,她是皇室中人,他与她相处了这么多天,早就违反了族归,他却觉得无所谓。
“赫连穆言。”他淡淡回答,眼神看着她,在她脸上却找不到如何一丝异样的情绪。她是不知道那些事情吗?
“穆,是温柔的意思吧?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她笑着,眯着的眼睛就像一颗月牙。
她的意思是他很温柔了?
“一点都不适合。”她不知道自己真实的一面,才会这样说的吧。
“我觉得很好啊!”她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随你。”他无法改变她的想法,他是什么样子自己清楚,她要这么认为他也没有办法,只是会有一种罪恶感在心头挥之不去。
“这就当是补上的见面礼了。”她笑着将手中编好的花环戴在了头上,笑容仿佛灌了蜜一般,甜入心里。
他愣愣地看着她许久,脸颊在不觉间染上淡淡的微红。
“你有什么回礼呢?”她冲调皮一笑,在他平静的心底荡起丝丝涟漪。
“没有。”他淡淡回答。
“什么嘛。”她嘟起了嘴,调皮可爱。
一天很快就过去,夕阳染红了晚霞,现在是分别的时候了,他同往常一样送她到了出口。
“我们明天再见了。”她一整天都是笑着的,现在也不例外。
“等等。”他走近她,在她髻见留下一枚用花编织而成的发饰,“这是回礼。”
她愣了许久,红晕悄然爬上了脸颊。她看见他笑了,嘴角的弧度十分迷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她每天都会从皇宫里溜出来找他,在那一天,她没有来,他在那里等了许久,直到天黑,她也没有出现,也许,她今天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再见到她,是在半月之后,她看起来不像往常一样有活力,若有若无的阴沉气息环绕在她的四周,她天天出宫的事情被父皇发现了,父皇大发雷霆将她禁足,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出来。而且,父皇打算将她送至中秦联姻。
他心猛地一紧,他的心瞬间变得不安起来,心脏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难受到窒息。
他们那一天没有干什么,只是躺在了那片花海之中,互相没有太多的言语。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愿望……我想和你看尽这花海,直到白头……”她说着,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下,渗入了泥土里。
他一怔,复杂的眼神看向她。
“去联姻我不会幸福的,我心里有一个你,容不下他人……”她的泪水接连不断得滑下,伸手抱住了他。
看着她的泪水,他心中的某一处狠狠地痛了一下,双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抱住了她。
那是他和她的最后一次见面,她死了,葬身于湖水之中,他以前拿过湖水比喻过她的眼,现如今却死在湖水中。
看着父皇定的婚期渐渐近了,她绝望了,她不想嫁,可是她不能叫赫连穆言带她走,她知道,赫连穆言身后的家族需要他,她不能为了自己而让他成为一个罪人,她不能太自私,最终她选择了死亡。她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几年前,她将自己的弟弟失手推入了冬天冰冷的湖水中,害得他差点变成个傻子。想着现在弟弟还怀恨在心吧,确实是自己的错,如今给弟弟一个交代吧……
在婚期那一天,她身穿着火红的嫁衣,在弟弟面前跳进了湖中:“陌儿,对不起……”
她有太多的话没对赫连穆言说,她想说对不起,我爱你……
她没有兑现那个承诺,没法与他携手在花海之中,水流动的声音在耳边,她想起了他与她在一起的所有时光,他对她第一次笑,第一次为她而摘下了面具,她并不在意,因为那还是他,永远不会变,脑子浮现出了他的脸,她意识已渐渐模糊,她微笑着,生命线燃尽了……
……
现在,他的生命线也快燃到了尽头,现在是春天,花海之中的花开了,很漂亮,与那一年的一样,只是,她已不在,他躺在了花海之中,手里编着发饰,和那一年为她编织的一模一样。他不敢细数她离开了多久,因为他一直在跟自己说,她一直在身边,他好恨,他为什么不带着她走,或许这样她就不会离去,姑姑因为爱上了皇室中人被逐出了家族,他宁愿像姑姑那样放弃家族也不放弃她。他一直在自欺欺人,他的愿望不是毒,而是她……
他想起她说过:“我想和你看尽这花海,直到白头……”
这个愿望无法实现,思沫,既然我们无法看尽这一片花海,那么,我们便去看览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吧……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