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没用我来动手,也省下了一番手脚。不然这小狐狸要是拼起狠来,连我都有些难办。”
雨还在缠绵,一道身影站在死去的妖狐身边。但那人不是无痕,无痕已经走了很远。
那人冷漠的看着妖狐,惨白的瞳孔透着寒气。
就那样冷,像雨一样冷。
过了很久以后终于长叹一口气,嘴角苦笑。他揉了揉自己稻草一样杂乱的头发,眉头紧皱,虽然看不到眼神,但是他的眉头舒展,像是做个什么重大的决定。
随后,妖狐身边的那人脸上的表情如同乌鸦死去时一样光景,痛苦至极。身体也开始抽搐。
白色的瞳孔消失,只留下一双没有任何生气的眼。而这时躺在雨里的湘雪,幽幽的睁开一对眼睛。
这对眼睛却不是一对惨白。
妖狐站起身来,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部,暗嘲道:“如此柔软,如此丰腴。”
“百年之内,怕是再不用转换身躯吧。”这样说着,妖狐的眼中却莫名其妙的湿润。
妖狐沿着无痕相去方向相反的地方离开,在月色下渐渐消失,随之消失的还有她身后八条洁白的尾巴。
……
青山镇有些偏西,而无痕背着小风并没有往小镇去,而是直接南下。
路有些远,尤其是在雨里就更显得远。
无痕的脸色并不好,因为他的体力有些透支。
雨淅淅沥沥渐渐停了下来,天空也破开了一道白色。黎明已至。
即使没有踏风而行,但是无痕的速度并不算慢。半夜时间已经到了下一个城镇。
经过一夜的疲惫,他终于可以放下小风,吃上一顿斋饭。然后租来一辆马车继续赶路。
正如去找妖狐之前他有些赶,而现在他便就已经更加赶。
马车奔驰,一路颠簸。直到走了已有三月光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大陆的东南分别是佛道昌盛之地,佛地占据其东,道教却占据其南。
而不同的是,白马寺是佛教的代表。道教却是百花齐放,其中又以蜀山、灵秀、太虚幻境为代表。
东南接壤之处,便有一处道教玄门,灵秀。
而无痕此行的目的地便是这里,灵秀。
他和灵秀并不熟,但是他想了很多地方,觉得也只有灵秀这样的地方,才适合小风。本来白马寺也是一个好地方,可是佛的法门对妖魔有特殊的感知,不知道方丈会不会发现这妖崽的秘密。
白马寺救了他的命,无痕并不想做出任何对不起白马寺的地方,所以,灵秀一定就是最佳的地方。
三大玄门灵秀排在最末,同样竞争也很小。门下弟子最少,但灵秀的正气却是这道教大大小小玄门无数的楷模。
如此满怀正气的一个地方,一定不会因为小风身世不明而不收留他的。
无痕知道他叫做小风,虽然没有任何人和他提过,但是他就是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想起这个妖崽是谁的时候,这个名字就从脑海,从心底最深处在回答他。他也只能摇头苦笑,解释为心魔作怪。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下停了下来,接下来的路。马车到不了,所以他抱起还在沉睡的小风,走下马车目光眺望向远方。
远方很远,也很高。那是一道巍峨的山门,山门却又显得渺小。
因为在山门之下,还有九千九百阶石阶笔直陡峭,灵秀峰便在九千九百的石阶上。
所以就连无痕的目光也没有办法在平平直直。
每个石阶都有半米高,十丈宽。常人要是想爬上这灵秀峰,怕是都有些困难。但对于修行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磨练。
无痕的步子很大,也只有很大的步子才能在这样的山道上走的平稳。
一步一步,太阳从头顶一点一点西下,借着山的陡势,太阳都仿佛沉在了脚下。
山门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道骨仙风的白发老者,一身灰白的道袍被罡风吹得满满鼓荡。白眉之下两眼深邃,慈祥又不失威严。
老者像是一颗迎风的雪松,沉默的看着从山底一路走来的无痕,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无痕也注意到了他,自己快要行进一半的时候,那老者就不知不觉的出现,无痕并不感到奇怪。
如果让自己一路踏进山门,那才会感觉奇怪。
佛门道门虽然表面风平浪静,关系融洽。可还是没有融洽到可以随意踏入对方的山门。
“白马寺,无痕求见。”距老者的距离越来越近,无痕的声音也借着长风飘荡而上。
“原来是白马高僧,不知远道而来有何贵干。”老者的声音沧桑枯涩,但又极其富有力量。
“为我怀中幼儿寻求归宿而来。”无痕越来越近。
“凡间家人千千万,何必要将这幼孩送入我玄门。将他送往平凡人家。平淡的度过一生不是甚好?”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无痕已经行进到白发老者的面前。身后的是无比陡峭的山路,无痕对着站在山门前的老者深深鞠了一躬。
“平凡人家自然是好,可是又哪里知道今后他会成长到如何模样,自然比不上灵秀的正气。”
见到面前的无痕行礼,老者没有任何反应。又是一阵风吹过,老者银色的长胡子也被吹起。他沉默半响道:“若论这天下的正气,谁又可以和白马寺争锋。”
无痕礼罢,挺起腰杆,比起老者来要高上一头。
“前辈此言差矣,佛门的正气是降妖除魔的正气,是普度众生的正气,而灵秀的正气却是教人为仁,从骨子里的正气。”
“哈哈,好一句差矣,真是会耍嘴的僧人。据我所知,这可不像那个只懂降妖的无痕。”老者一捋白胡,大笑道。
无痕并没有感到惊异,自己也算是小有名气,这看似不是凡人的老者知道就更不足为过。
“前辈说笑了,不知可否为我引见灵秀掌门。”
“如果是为了求你怀中幼儿之事,那便请回吧。我来之前,掌门就已经交代过,若是个僧人怀抱孩童而来,定不可收留他怀中的婴儿,他将来会是我灵秀的灾劫。”
听罢此话,无痕心中暗暗惊异。
灵秀掌门真是不容小觑,道教大盛自有昌盛的道理。自然有很多佛门不及之处。又细细想来觉得不实,小风虽然是妖族遗崽,但是被自己用大慈悲之术封印了记忆还有气海。不能引气修炼。怎么会说是灵秀大劫。
无痕看着面前老者,恭敬问道:“我怀中幼儿资质平凡,且不可修行,怎又有灵秀一灾之说?”
老者盯着无痕怀中的幼儿,体内没有一丝灵气,周围的灵气也没有汇入幼儿身体。资质实属凡人,可是这种事情毕竟自己来定夺不太恰当。
“还请高僧回去吧,我灵秀一脉绝对不会收下这个孩子的。”
无痕再次将身体鞠成近乎直角,对着灵秀山门高喝道:“请灵秀收下小风。”
“高僧还是请回吧,灵秀说不收的人,便绝不会收。”老者的声音平静如水,却枯涩如柴。
这样的声音自然不动听,无痕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无痕在来之前也有想过灵秀会拒绝,毕竟让人家莫名其妙的帮别的宗门领养一个孩子实在是有够奇怪。但是真的听到了拒绝的话,无痕竟然不知道如何去办。
他不是一个善于辩解的人,何况不论如何辩解都会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须发尽白的老者拖着慵懒的步子消失在山门后面,只留下无痕弯成九十度的腰杆,还有在他怀中深睡的小风。
山门巍峨,门后面的世界一定是洞天福地,然而这里有一扇门,挡住了无痕那双似乎可以看穿一切的视线。
他挺起腰杆,长叹一口气,看着怀中的小风,像是一个父亲苦恼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你可真是一个大麻烦。难不成今后还真的能成长起来不成。”
一个人潜移默化的感情是强大的,也许你不知从何时起就会开始在乎一个人,但是那种感觉就像洪水的决堤,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阻止这种感情的生长。
就连无痕都不知道自己面对小风是有多慈祥。不论是心魔的原因,还是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这种感情一旦发芽,就长在了无痕的心底。
“既然答应要救你,又怎可以出尔反尔。”
所有的豪气都从无痕的身躯中迸发出来。
他的气势一点点攀升,像隐世不出的宝剑,一朝出鞘的锋芒。
山门之前,灵秀之巅。狂风起,将周围的树木吹的东倒西歪。无痕一双刺透星月的眼透着狠色,嘴角却挂着笑意。
“白马无痕,前来拜山!”
无痕在门外叫嚷,门内却已经乱了起来。
“白马?是白马寺来人吗?”
“不太清楚,不过这样最有可能了。”
“白马的秃驴抽了什么疯,跑这来瞎喊什么。”
门内正在修行的弟子纷纷跑了出来,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掌门,是不是过了?”刚才山门前迎接无痕的老者向面前的一个中年人问道。
老者的话虽然含蓄,但是他自然听得出来,这白马寺的和尚做的有点过了,他也这样的感觉。尤其他前些日子为灵秀卜了一卦,就已经知道了定会有今天的事情。
所以他更觉得过了,自己怎么会收下灵秀的灾星。占卜也有错的时候,但是灵秀掌门也是一个固执的人。
“掌门,不如就救救那孩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