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鬼走的并不快,有点闲庭信步怡然自得的感觉。跟到最后,我干脆直接光明正大的跟在她身后,而那白衣女鬼却无动于衷。
正在我犹豫是不是该上前给她贴符的时候,白衣女鬼一个转身,不见了踪影。
我快步上前,四处张望着,最后视线定格在通往地下室的门。手握着门把手,我有些犹豫,会不会下面有埋伏?但紧接着想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且再耽搁白衣女鬼万一跑不见了,就惨了。于是下定决心拧开门,我追了进去。
地下室并没有开灯,里面黑漆漆的,就像死神裹体的黑布一样,阴森且不时有些阴风。我摸索着把灯打开了,在展馆最大的好处就是灯多。整个地下室都灯火通明,幽森的感觉小了一点,而白衣女鬼也没有向我担心的那样,依然在前面悠然地走着,我赶紧跟上去,想着要迅速贴符捉鬼。但内心又对那白衣女鬼拿画的目的好奇不以,就这样一直跟了下去。
好奇害死猫,猫有九条命,而我没有,如果当时就下手的话,就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惊恐的事发生,但是在事后,我却很庆幸我没有下手。
跟着白衣女鬼走了大概五分钟,在灯火通明的走廊,我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出来了。因为最基本的常识,我五分钟一直走直线,按理来说早走出别墅范围外了,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鬼打墙?
正暗自惊疑,白衣女鬼却停了下来,走进一个房间,我连忙跑过去跟进去。
这估计是一个画画时用的画室,四周扔满了各种油画。白衣女鬼将那副《月心》随手扔在地上,走到一边准备好的画纸旁,坐下来开始画画。
我走过去看,见白衣女鬼赫然是在画着那幅《月心》。这时,她面容也恢复了正常,樱桃小嘴和玉雕般的耳朵,长得很清秀。她嘴里轻轻嗯着曲调,嘴角泛着满足幸福的微笑,那是一种能让人感到安逸祥和的微笑。
我后退了一步,想大喊一声,你耍赖!别这样!
如果,白衣女鬼变得恐怖惊悚些,我想我应该可以壮着胆子跟她斗。但现在她搞这一出,我是实在下不去手。况且,我担心万一我把她干掉了,幻境消失,我被夹在地底下怎么办。
我后退的时候没注意,然后就被后面的油画绊倒了。哗的一下,我摔倒在一大堆油画中。白衣女鬼却看也不看我一眼,继续画作。
我撑起手时,感觉手上油油的。发现地上所有的油画都变成了一张白纸,然后所有油墨都液化了向我汇聚。
当手被油墨沾染上时,我又体会到了小时候在护城河水里的体验,浑身僵硬冰冷,无法动弹,脑子里就像是有人在往里打气一样,涨得难受。
我求救地看向面前的黑姐,但这次黑姐无动于衷,她站在白衣女鬼的身后,“津津有味”的看着她画作。
我暗道一声惨了,然后就被五颜六色的颜料覆没了。
沉寂的黑暗在挤压着我,我睁开眼时就知道了,自己或许是在做梦,也许是在经历幻境。
这个或许是白衣女鬼以这种方式表达的信息,我以虚无的旁观者的身份看着白衣女鬼的经历与记忆。
她的名字叫白惠,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她是个孤儿,生来就是聋哑人,人如其名,白惠很乖和安静,她只喜欢绘画。无论什么时候,即使是用小树枝在地上画着玩,她也觉得很开心。
十三岁的那一年,又有一大堆人像往常一样,追随着照片和记者来到孤儿院。仪式似的走了一遍,白惠一帮小孩也被放出去玩了。白惠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用铅笔在报纸上画着,太过专注的她没有注意到身后还有一个人,一直静静地看着她在画画。
那个人就是刘展帆,当时刘展帆在业界也算是小有名气,他看出了白惠在绘画上的天赋。他向孤儿院提出要收养她,并明确表示要将她培养成一名成功的画家。
孤儿院的人虽然也天天看到白惠没事就在画着,但是原本想着像白惠这种聋哑人,即使长得好看,将来也就是找个一般的男人结婚生子过日子。但现在白惠有了更好的前途,孤儿院的人也很高兴,白惠平时很乖巧,孤儿院的人也很喜欢她,所以在收养手续上孤儿院很配合,刘展帆跑完手续后,说是有事很快就来,然后就消失了一个多月。
孤儿院的人将刘展帆要收养她的事,告诉了白惠。听到可以学习绘画,白惠很是期待。一个月后,刘展帆来到孤儿院,拿着一张报名表,说是要带白惠去其他省。那张报名表是一家专门教聋哑人学习认字的学校。
于是,白惠就跟刘展帆离开了孤儿院。
花了三年,白惠在学校学习认字,刘展帆也在这期间学会了简单手语。然后,刘展帆就将白惠接到一栋二层的别墅里,严苛地开始教白惠学习绘画。
虽然,刘展帆很严格,但是白惠觉得很幸福,只要能画画她就觉得很满足了。于是,在二层别墅,每天白天刘展帆会给白惠看各种各样电影故事,风景名胜的录像,晚上白惠就在地下画室进行她喜欢的绘画。
虽然足不出户,像是笼中鸟一样被近乎囚禁在这别墅里。但是,白惠很快乐,在她的世界里只要能画画就好了,至于为什么刘展帆要照着她的画再画一遍,她的画有时莫名消失之类的她不懂也不愿意去懂。
就这样,白惠快乐的画了两年。然后,那个恶魔来了。
刘展帆的弟弟刘一凡不请自来,然后无意间发现了白惠。也明白了他崇拜的哥哥的名利是如何来的。
那年刘一凡十六岁,对生活充满斗志,是对未来充满信心的年龄。但是嫉妒与怨愤吞噬了他。哥哥只是个虚有其表的人,为什么他能万众瞩目,为什么他能成功,如果我也有这个女人的话,我也就轻而易举的成为著名画家了,凭什么威胁我不让我说出去。
负面的情绪最终变成了暴力的行动,刘一凡赖在别墅对白惠非打即骂,而刘展帆因为弟弟有他的把柄,所以视而不见,白惠则只能躲在画室像小兽一样独自****受伤的身心。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小的恶行如果不制止,会渐渐累积,会使人渐渐扭曲。
在那个夏天,刘展帆要去参加一个交流会,托付刘一凡看管白惠。然后,那个小恶魔就**了她。事情发生后,刘一凡也许觉得做得过界了,他就将被他**的白惠锁在地下室,然后离开了。
虽然收到了巨大的伤害,又被锁了起来,但是恶魔走了,白惠终于又可以安安静静地画画了。
她开心的画着,一笔一笔,一直到她生命的终结。
刘展帆回来是八天后,那时白惠已经死去三天了,她坐在椅子上,脸贴在画纸上。夏日的高温使她已经开始腐烂,刘展帆将她拖走的时候,她的脸满是浆红,不知是画的颜料沾到她的脸上,还是她沾到了画中,她就好像要融入画中一样。
两兄弟进行了一次长谈,刘一凡认识到自己的巨大错误,哀求哥哥不要把他送到警察局。刘展帆却暗中松了一口气,对于现在这个社会而言,成名作只需要最初的一两件,之后的一切都会水到渠成。刘展帆本身就是有实力的画家,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等于一下帮他将两个定时炸弹解除了。
在这几年中,白惠的社会存在早就被刘展帆消除的干干净净,所以即使她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会发觉。
刘展帆支走了刘一凡,然后在地下画室下面挖一个深洞,将白惠埋了进去。之后,又将这个别墅改建成画展馆,并时不时的会来这里看一下。
白惠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能从地下室出去了,但是别墅却大变样,变成了她在电视上看到的画展的样子。
她想画画,但是怎么也找不到颜料,就当她将画展中她画过的画取下来时,她感觉她能得到颜料了,她将画取回地下画室,果然就有了颜料。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她在开心的,安安静静地画着……。
我睁开眼时,白惠还在画着,黑姐还在后面看着,我的心情却变得很酸涩。
我站起身子,收起南字符,走到白惠的身后,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因为打扰了她绘画,白惠不满的挣扎了下,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她本来就是这种逆来顺受的性子。
“这是执念之灵,对人类没有任何危害,你还要为他们消灭她吗?”
我摇了摇头,然后吃惊地看向黑姐,她居然说话了。
黑姐从来到画馆以来,我就觉得她有些不正常,感觉她在谋划着什么。
“黑姐,你在想什么,你要干什么?”
黑姐没有理我,转身飘出了画室,这一次,黑姐离我的距离已经远远超过了十米。我感觉要出大事了,踉踉跄跄地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