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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望去是林立的高楼和热闹的店家,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四周尽是嘈杂喧闹的人声,晃晃地烈日穿过树的叶稍扎过来,风是静止的,只剩热流在空气中回旋。
的车司机气愤地只能用手指去戳计价器,指着上面的数字妄图她能听懂自己的意思:“167块8毛!!小姐,你不要这个时候跟我装傻好吧?打的哪有不给钱的啊!!”他开车十几年从来没遇上个这么难伺候的客人,就算老外也不是这般没法交流的。
“对、对、对不起——对不起……”大喇喇地太阳刺下来,扎得她更是慌了神,绞着手指,眼泪扑扑簌簌地掉下来,以前在孙家从未有过独自出门经历的孙秀蕾,结结实实地被卡在了‘吴江路’的路口,“我二哥,二哥,我要找二哥——”第一次这般恐慌的心绪笼罩着她,而脑海里尽全是‘二哥’的念头,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应该脱离他们的保护了……
面对着语无伦次的孙秀蕾,不知内情的司机更是火大:“你多大一个人了,说话颠三倒四的,我没空和你装傻充愣的,吴江路就是这里,付了钱我还要做生意呢!!”
尖声的车喇叭把孙秀蕾更是吓得面若菜色,只能掉着眼泪支吾着,“我、我、我没有钱……”
“没有钱打这么的啊?看你穿的一身名牌,装什么智障啊?!”司机口无遮拦地把‘智障’两个字大声地骂了出来,孙秀蕾蓦得止住了眼泪,怔怔地望着她,多年之后,离开孙家的重重保护,她还是难以避免地再一次被人当街骂‘智障’,她竟然哭都哭不出来,毕竟自己是不同于别人的人——
“我不是—‘智障’——”她羞愧地低着头,牢牢地拽进手中的长笛,把‘智障’两个字咬得紧紧地,想到父亲的话,‘蕾蕾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孩子,因为蕾蕾会吹爸爸作的所有曲子……”但对他人而言,却只是无力地辩白。
“大叔你才是智障呢?当街骂客人,不怕投诉吗?”一个清脆的童声盖住了原本想要发飙的司机,然后瞥了一眼车牌,贼溜溜地道:“我可记得你了哦!”
“你个小赤佬起什么哄,你有钱给她付吗?小小年纪就学着多管闲事!”司机没拿这六七岁的小男孩当回事,仍是恶言相向,可把小男孩给惹怒了!
男孩只是白了他一眼,这次换了闲散地调子:“我是没钱,不过我钱包在五十米后紧紧跟着呢?”
司机啜了一口,不以为意:“算我倒霉,遇上两个神经病!”
“你要为你刚才说过的话付上责任!”小男孩掷地有声道,然后向后招了招手,颇有架势地向五十米外的人宣布:“有人出言侮辱我是神经病,你看着办吧~~”
“谁眼睛戳瞎了说我儿子活泼可爱的儿子有病啊!”跟了一个星期终于听到儿子开口向自己说话的赵译明立马飞奔前去,怎么遭也得在臭小子面前摆趟威风,还没看清状况就骂了过来。
司机看见终于来了个正常人,二话没说指了指计价器:“要做好人就帮她把账清了——”
赵译明看到他那‘孔方迷’相,抽了三张钞出来:“先道歉!”
司机打量着来人的身份,应该是个有点‘脸面’的人物,看在钱的面子上还是小事化了,于是低低头像孙秀蕾、赵澈‘心甘情愿’地说了声抱歉。
说出来的话就跟泼出来的水一样,怎么也收不回了,伤都伤了再道歉都是无意义的,孙秀蕾只是红着眼眶礼貌地点了点头,乖顺地像自己犯了大错。
赵澈则狠厉地多,瞥了一眼后方,请哼了声:“滚吧~~见钱眼开的东西!!”随后又折向赵译明,“别以为我会谢你,仗着有钱就摆谱——别忘了,五十米距离——”
“死小子,我怎么做你都看不过阿是?”赵译明恨得咬牙切齿,妄想从小的下手,以此接近大的,看来计划再一次落空。不过赵家遗传着不屈不饶的精神,让他每天都得准时准点地出现在‘申秋小馆’的前面。
赵澈仍是不搭理赵译明,径直就走向了一旁余惊未定的孙秀蕾,看到她十指牢牢地扣紧手中的长笛,低着头忍着眼泪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甚至连看一眼解救她的人的勇气都没有了,他只是上前轻声地叫了一声:“大姐姐?”
孙秀蕾抬眼望向发声的人,是个仅仅六七岁的孩子,噙着满脸的笑意,清新的向夏日里的一阵柔和的风,双眸间惊惧的神色渐渐就缓了下来,连忙很有礼貌得向他道谢:“谢谢你,小弟弟——”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反正有些人有的是钱,正愁扔不掉呢?”赵澈时刻不忘拿‘钱包’开涮,不过想想眼前的这位‘大姐姐’又好像不似普通人,重新回复到小孩子的笑脸向孙秀蕾邀请道:“大姐姐,都快十二点了,你肯定也饿了吧,我请吃最好吃的小笼包啊——”
孙秀蕾低着头,想到刚才司机讽刺的话,沮丧道:“可是我没有钱啊——”
赵澈爽朗地笑开了:“放心,不收钱的!”
“你真是个好人,小弟弟——”孙秀蕾勉强向他笑笑,“可是,可是,我要找玮因——”
“啊?谁啊?”一阵哄闹的人声湮没她的声音,赵澈问了一句就拉起她的手说:“姐姐快进去吧,外边很吵的——”
赵译明就这样被搁置一旁,儿子“对别人像菩萨,对亲爹像无常(分黑白的那两个长舌头人物)”的态度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能悻悻地跟在后头进了馆子,只是心里暗暗有点嘀咕着,那个拿着笛子的女子为何这般似曾相识,但是记忆翻山越岭,还是搜寻不到一个匹配的名字,只能中途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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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笼小笼下去,才让她发现自己已是如此的饥饿。
第二个蒸笼端到面前的时候,她感到很是羞愧,但是抗拒不了美食,怯怯地又问了声赵澈:“小澈,这真的不要钱吗?”
“恩,恩”才交换过名字的赵澈听到她那么稚气声地叫自己‘小澈’更是觉得温暖,决心交定了这个朋友,很有派头地朝她道:“蕾蕾姐姐你就放心吧,你当我是朋友就得相信我——”
“恩,朋友——朋友——”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就像口中的汤汁一般鲜香暖心的味道,她第一次品尝到朋友的味道,温暖的眼泪慢慢湿了眼眶,“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你请我吃这么好吃的小笼,我一定要回报你,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赵澈看到她丧气的样子有点不忍,目光又落到她从不离手的那根长笛,笑道:“姐姐可以交我吹笛吗?”
“当然可以!”孙秀蕾欣喜地笑开了,“小澈喜欢听吗?我吹给你听听?”
赵澈好奇心作使,立刻为她点头加油。
从第一个音节的亮起,空间里只剩下清亮的笛音,原本就是过了正餐的小餐馆里,稀拉的客人们都被这悠扬又明快的笛声吸引地压制着自己的呼吸声,小澈望着眼前的孙秀蕾,她哪里还是刚才路口那个无助的姐姐,吹奏着音符的她就像是电视里不食烟火的那些仙子,不染一丝尘杂。就算是一个六岁的孩童,也可以那么快地融进这绵展疏朗的音波里,那一刻他好像可以忘记了苦恼,放下了成见,投向了父母的怀抱,就像最普通最幸福的同龄孩子一样,他的父母,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他其实是希望他们可以在一起的。
萧遇就站在厨房间外地隔厅前,远远望见店堂里总是隔桌坐着的两父子,哪怕只是一个瞬间的安静祥和却给了她内心绵延的温暖与宁静的心绪,午后烈日的强光透过枝叶的过滤落进点点细碎的光影,映在店堂的门口,他们身后的一大片空气里,照亮了她的视野,哪怕没有微笑,只是这样安静的坐在她的视线里,她都觉得像是奢来的瞬间。悠扬舒缓的音波里,她一直就站在他们视线外的一个角度,望着她生命的一切。仿佛可以听到伤口迅速结痂的声音,也许过去就这么过去了,明朗云开的毕竟要是明天才有意义。
一曲终罢,孙秀蕾腼腆地问小澈:“好听吗?这曲子叫《晴天》。”
赵澈点点头,他的词汇量有限还没有什么褒奖的词来夸人家,但是他点头点的特别用力:“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