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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一声,酒杯间碰撞的轻响,将李玮因视线收回到手中的玻璃杯。
正视之间不禁恍然:“瑾因?”李玮因对妹妹的突然出现也一时心神慌了。
“李瑾因——?”赵译明同时回转身来不由愕然,刚啜进口的一口酒差点全数用来迎接这个不知何时都会杀出来的人物。
“哥啊,你真不像话,前两天我生日你都不知道回来给我过~~原来和老爸跑到台湾来了!!”李瑾因撅着嘴巴,一现身就拉着久别的哥哥撒娇不迭。
看到妻子和女儿的突然出现连在别处交谈的李东坤也跟着过来,拉着女儿的手道:“瑾因,你也长大了,别老跟哥哥任性了,哥哥刚放暑假,我让他过来的,喝完喜酒就会回家了~~”
“那人家想哥哥了嘛~~”李瑾因佯装生气地扭头不理父母。
边上的亲朋看到兄妹关系这么好,难免欣慰地赞扬几句:“李家真是好福气啊,看看,小女儿都这么大了,兄妹俩感情真好,让人羡慕啊~~”
“是啊是啊,看比孙家那三个孩子还要要好呢……”
“咳~可惜我家译明只有独生子,羡慕不来啊~~”不知道赵家女主人何时也从某个角落凑过来看热闹,被赵译明一个白眼瞪得莫名其妙。
“看来当年的事应该是没有什么影响了吧~~”人声切切杂杂,听不明确究竟是褒是贬,究竟当年李家出了什么事,讳莫如深的家庭旧闻终于浮上一丝踪迹,但是看到母亲嘴角尴尬的笑意,那个开口的人也只好低低头转换话题。
赵译明推了推李玮因,示意他离开这堆嘈杂的人,这个人群恐惧症患者,到哪都是喜欢找个角落独自清闲。李玮因意会到,跟着他挤了出去,没再理会那些议论纷纷的人。
“你妹妹十八岁了?”赵译明表情有点烦躁地问李玮因。
李玮因‘恩’了声,没什么表情,低眉顺眼地啜了口酒道:“大前天是她十八岁生日。”
“那她不是都知道了?”赵译明急问道。
“不然你以为她这么热情赶过来干什么,真是想看婚礼啊?”李玮因轻笑道。
“你怎么这么镇静啊,我当你是兄弟啊,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干嘛?”赵译明瞪了他一眼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瑾因来了还真没人知道拿什么防,你好自为之~~”李玮因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哥,爸让你过去,说孙家的人想见见你啊~~”李瑾因从另一处走近,朝李玮因喊了一声。
李玮因怔了一下,应了声就转身离开,徒留赵译明一个人面对趋步走近的李瑾因,当时的他恨不得陷入人海之间,他不知为何就是害怕面对李瑾因完美明媚的笑脸,他觉得自己总是没有办法看到笑脸背后的那张真正的面孔。
“为什么一看到我你总是一副想逃的表情啊?”李瑾因倒好直截了当把这尴尬的问题抛给赵译明。
赵译明一时有点支吾,摆出他最不拿手的那套装蒜拍起李瑾因马屁来:“那是你长得太惊艳了,漂亮得让我有距离~~”
那副不自然的表情让李瑾因看着也一样逗趣,她忍不住笑起来道:“那从今天开始不要怕我了,美女认为你也不赖,不用那么自卑的~~哈~”
赵译明脑门仿佛被刻上了个‘囧’字,对着她只想遁地,只好打起哈哈道:“啊,我表姐找我,新娘啊,很忙的,有什么话留着以后再说啊~~”语罢,拔腿便“飞”——
“好啊,反正我们多的是以后——”李瑾因悠闲地没有声调的声音从后方飘来,激起了赵译明浑身不爽的分子,她依然怡然自得地端着酒杯继续道,“萧遇是我的好朋友,她也全都知道了,她是不会抢我的东西的~~”
“我不是你的东西!”赵译明怒不可揭,一巴掌几乎快搧过去。
李瑾因冷眼看着他抬起的手,嗤笑道:“但是,你、也、不、会、是、萧、遇、的。”
“你究竟和她说了什么?”赵译明试图沉下语气,他实在慌了神,没有想到这个女子竟是如此的迅速,对萧遇难道她连一点朋友情都不念,就这样戳痛她的心。
“我和她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离开你。”李瑾因送给他一个绝美的微笑,经过石化一般的赵译明身旁,先离开了那块角落。
70
风不再是城里的那般粘热,而是轻柔地抚进人的心里。
灯火也不再是城里的那般无边漫肆,仅是一盏一盏零落如星盏般地点亮一户一家的庭院。
人声不再是弄堂里般的嘈杂凌乱,而是和睦友好的软语温柔。
心已经安静下来,想起那个人的笑脸也不会再在夜间暗自垂泪,也许这样的分开是最好的,不会等到一天爱情散了之后独留悲伤,至少这样的结局不会给彼此留下一丝怨恨的情绪。
舅舅仍然没有摆脱忿恨的情绪,每次晚饭时间他从外边下班回家看到妹妹的骨灰盒总会眼泪漫出眼眶。晚饭时间他萧遇坐在舅舅家人的对面,舅舅一杯连着一杯地灌着烧酒,舅母怎么劝都劝不下来:“我就说当年不可以答应那个小瘪三的,他是大家少爷出身,如果不是当年****家里被斗得一无所有,他也不会和我们这些穷鬼产生交集,后来平反了,我也知道我的妹妹没有做大家夫人的命,劝她离那小子远点,是他跪在我爸的面前求着把静兰交给他,他说他会为了静兰放弃一切的,可现在呢,什么下场?他带着儿子走了十几年都不回来跟你们母女打个招呼,他也狠得下那份心,爸走得时候连个影子都没有看见,现在静兰走了,他居然还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个无耻的瘪三,我真的太天真了,天真的把自己的亲妹妹往火坑里送啊——静兰这孩子也是倔强,日子都过成样了也不肯来找我,到死还在维护那个混蛋——死都不肯觉醒啊——”
舅舅每次只有一喝酒,就是眼泪鼻涕一把一把地向萧遇哭诉自己的不是,埋恨她的父亲无情无义,萧遇曾经在一开始还赌气不听舅舅的话,抵死维护父亲的信誉,可是听多了,心自然而然地冷了下来,她知道自己也在怀疑,只是从来不敢向母亲提及,为什么他的父亲可以狠心到十几年来未曾和她们母女俩打来半点讯息——
也许是这些日子多闻了舅舅醉酒的呕吐气味,萧遇时常反胃到半夜都起床呕吐,食欲更是一蹶不振,陪同而来的秋小晴看着她一天天消瘦憔悴的样子更是心疼不忍,极力游说她回到市里做个检查。
“吐成这样,肯定是生病了,跟我回去吧,又不是孕妇?”秋小晴掺着吐到脸上毫无血色的萧遇,缓慢地走回房间,就在她这句不经意的玩笑话之后,萧遇苍白的脸色更是瞬的僵硬下来,夏夜仍是凉如水,晚风拂过面颊像没有温度的灯影一样停留在她的身上,秋小晴难以置信地听到好朋友嘴里吐出那几个字:“小晴,我——我、可能是怀孕了~~”
“你~~你别跟我开玩笑了?”秋小晴哂笑道,萧遇这么乖的孩子怎么可能也学电视里的十八岁就怀孕呢,一定是最近太累耳鸣吧,但转念一想她身上发生的事的确很多很没逻辑,才正经地回问道,“你说真的?”
萧遇沉默地点点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还没有一点迹象,但此刻地她眼神终于露出了温柔的光,替代了长久的暗淡灰败,那是属于一个母亲的柔和神色,什么也赐予不了。
月光下,她的侧脸旁晕出彩色的光圈,淡淡的静静的铺陈开来,温和宁静地罩下来。
良久之后,秋小晴听到一个笃定的声音,沉着安静道:“我不可以给舅舅家增添负担,小晴你带我回去好吗?我要用我的双手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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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堂间依旧笼罩着那股经年不散的气味。
来来回回的人还是带着热络的口吻冷漠的面具。
只是少了她,惟独少了一个她。
整个世界似乎一尘未变,可是他的世界却倾塌了,因为她不见了。
他不会去顾虑田守龙是第几次跑到这里来力邀他回到田家,他眉也不曾抬一下,转身回到了房间,那个原本属于萧遇的家。
没有人可以理解这位年少不经世的大少爷一掷千金买下这间破房子的初衷,他在这些邻里的眼中不过是一个胡乱挥霍金钱的冲头而已,不过又是一个茶余饭后闲聊的新话题而已。
此去经年,他不过实在这段狭小的空间里,守候一个回归的时间点,就像她曾经坚信她的父亲和兄长会回来一样,他也一样坚信的他可以在这里再一次的与她邂逅。
面对面放着的两部手机都变得那么安静,她走了,什么都不肯带走。
‘日全食’的天狗老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露出无限哀伤的神情把萧遇的手机递到他的手中,里面还留着他的号码和短信,只是现在放在了他的面前,陪着她等待某一天铃声重新想起。
时间就像这样在白纸上刻下素描一般的踪迹,却抹不去一丝痕迹。
偶尔他也会抬头望望半夜的星空,学着她安静的模样等待黎明。
但是在看到流星飞过的瞬间,他会虔诚地双手合十,祈祷上苍让他们再次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