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飞雪把坐落在驿站的客人渲染在一片迷蒙而又冷冽的白色光芒里。
时不时有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囊,在或白或黑的岩石铺成的小路上走过。驿站里有顶着一层一层厚头巾的少女,店小二披一条白色长步,热情地招呼着来来往往的客人。
在外厅的一个角落,有一位官员,带着几个随从,官员白白胖胖,身穿白色缎面的大衣,忽听见一个随从大声招呼:“小二,添酒添菜来。”官员大口吃菜,一只手招呼随从也一起来吃。
“大人,官爷,好酒好菜来洛。”那小二一叠连声,送菜送酒,极其殷勤,只不过声音之中中气十足,一瞧他身形步法,脚踏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
“昨夜的那个刺客怎么样了?”官员问道。
“放了。”随从答道。
“怎么不直接杀了。官员说道。
“打不过他?”随从答道。
“那他为什么不杀了你们。”官员问道。
“不知道,当时他完全有能力杀死我们四人。”随从答道。
“那他是幕府的人?”官员问道。
“大人如何知道?”随从问道。
“因为只有幕府的人从来不杀多余的人?”官员微笑道。
“那谁不是多余的人?”随从问道。
官员指了指自己,没有说话,拿过一壶酒悠闲地斟满酒杯。
正在此时,一个浓髯粗犷的大汉,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他的气派没有官员那么足,十足的乡土气息。
他大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又与冯大官人在此相遇,幸会幸会。”说着抢着与那白胖胖的官员行礼。
官员几人,一起齐身站起,官员拱手道:“原来是侠义之客李偲李大人,久仰久仰。”说着便招呼随从挤一挤,让出一个位来。
那李偲也顺势坐在桌边,添上碗筷,传酒呼菜。然后便随便地谈了起来。话中说的好像是什么江湖之中,最近流传的“风血宝刀”之事。
听着李偲略带憧憬的言论,官员笑眯眯的脸上更显出了几分得意。
“李大人对风血宝刀感兴趣?”冯官员笑眯眯地看向李偲。
“说不上兴趣,只是江湖中人传的神乎其神?鄙人有些好奇,你说一把破刀……”李偲突然不说话了。
“李大人为什么不说话了。”冯官员问道。
“因为我是个聪明人。”李偲回答道。
“审时夺度,李大人果真是聪明人。”冯官员端起一杯酒,“算我敬你了。”
“妈的,这天冷得,快冻死老子了。”一声哀怨的声音传来“总算有个歇脚的驿站了,走,兄弟们进去暖暖身子。
几个武夫打扮的人进了驿站,个个浓眉大眼,身材魁梧,骂骂咧咧道:“小二,不长眼啊,快拿酒来伺候你爷爷们来。”
店小二眼中寒光一闪而逝,随即满脸谄媚,“来洛,大爷们,请稍等,酒菜随后就到。”
武夫也不再多理店小二,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老二,听说朝廷最近发生了大事。”
“啊,什么大事,怎么沿途没听人说起。”
“嘘,听说朝廷方面故意封锁了风声。”,故意压低声音,“听说是号称天下第一刀的“风雪宝刀”流传进了江湖。”
“啊,“风雪宝刀”,传说中削铁如泥,无所争议的天下第一刀。”
“哈哈,老大,要是我得到了那把刀,武功岂不精进十倍不止,那岂不是连你也打不过我了。”旁边又一武夫说道,脸上笑得像堆起了两块猪肉。
“起止是我,恐怕连湘西刀王钟灵瑶都得叫你一声大哥。”随即又反应过来,反手就是一巴掌,“江湖上现在人人都渴望得到“风雪宝刀”,你小子哪有那么好运。”
那武夫被突然的一掌打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愣,迅速补充道:“我是说,我如果得到‘风雪宝刀’,定然献给老大,到时老大岂不行走江湖,逍遥快活,天下无敌?”
“哈哈,算你小子有眼光。”,好像很满意这马屁,随即仰头一笑,拿起酒一饮而尽。
在不远处的邻桌上,一女子低头独饮,她的头上缠着一层层的头巾。黑色的眼珠如同黑夜里的点点繁星,一张鹅蛋似的的脸恰到好处,肤色看起来极浅极淡,干净而又整洁。略微鼓起的胸脯把整个修长的身子勾勒得刚刚好,更多增添了几分女人的风韵。
听到邻桌的几个武夫的嚣张言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几个武夫开始自顾自地叫嚣,还没发现此时旁边有这么个大美人。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个都是眼前一亮。
为首的武夫看着面前的美人,玲珑小腰,樱桃小嘴,胸前隐隐隆起的轮廓,不觉得咽了咽口水。一双贼眼骨溜溜的贼眼瞧个不停,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
这武夫忽地一拍桌子,借故发作起来,指着对面的女子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为何嘲笑我等。看你年纪轻轻,生成一副贱相,惹得你大爷我不高兴,信不信把你这丫头片子卖到妓院里去。”
女子不说话,仍低头自饮。
那武夫看这女子低头不语,想是怕了,便越发嚣张起来,“不过,要是你给哥几个“赔礼道歉”,哥几个也不是什么蛮横之人,或许就放过你了。”说完咯咯地笑了起来。
不远处的李偲李大人,脸色难看,厌恶得似要滴出水来。正准备拔刀相助。
“李大人莫急。”冯官员招呼刚要起身的李偲继续坐下。
“江湖中人,拔刀相助,乃大丈夫所为。”但见冯官员镇定自若还是坐了下来。
“李大人,如果你是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你敢就这样独自出来吗?”冯官员递给李偲一杯酒。
“你的意思是……?”李偲眼珠转了一个圈后,“恕在下鲁莽了。”
一旁的随从满头雾水,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
“大人,请恕小的愚昧。”随从眼中流露出疑惑。
看着随从渴望的神情,冯官员顿了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女子是不敢独闯江湖的,而她能活着出现在这里饮酒,只可能是两个原因。”
“哪两个?”随从急切地问道。
“要么她身旁有高手,在暗处负责保护她。”冯官员说道。
“要么,她本身就是高手。”李大人顺势接过话。
随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李大人,准备看戏吧。”
“突”,一道白光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然后冯官员和李大人的表情就凝固在空气中。
说那时那时快,那武夫猛地一侧身,一缕头发就那样缓缓地飘落下来,落到地上,没有声音。
心中大惊,这女子心地这么歹毒,要是刚才迟一丝一毫,那我岂不身首异处,又转念一想,堂堂七尺男儿竟被一个女子如此戏弄,羞愧之时不仅觉得怒火中烧。
转头厉声喝道:“先斩你一刀。”武夫性子最易急躁。瞬间纵身跃起,一刀朝那女子脑门中心斩去。
女子脸上风轻云淡,一刀挥去,以硬力接硬力,同时左掌推出,直打武夫胸膛。一挥一推,那身长七尺的武夫竟然腾空直飞出去,摔在丈许之外,半天爬不起来。
女子仍不愿多说话,挥了挥手,道:“一齐滚。”
满座宾客见一小小弱女子如此神勇,无不骇然,过了半响,才回过神来,看向女子的眼神中,都多了分尊敬之意。
李偲李大人与冯官员彼此对视一眼,刚才虽判断了大概,但此时眼中还是满是吃惊的眼色,不约而同道:“世间竟有如此奇女子。”
“李大人,能看出是什么招数吗?”冯官员问道。
“看不出,好快的刀。”李大人把他所了解的知识飞快地梳理了一遍,还是摇摇头。
“那能看出是何门何派吗?”冯官员继续问道,心有不甘。
回应他的是李偲一个劲地直摇头。
那武夫从地上爬起来,满嘴是血,自知这次是碰到钉板了,喃喃地自骂了一声娘。又实在觉得脸上挂不住,便放出狠话来。
“十里外,有一长亭,在这里恐打砸了店家的桌椅板凳,放不开手脚,有种去那我们真刀真枪地过上几招。”经过刚才那一幕,那武夫看那女子武功了得又自持高傲,心中暗想断然不会看得上跟他过招,于是放出狠话,一来保足了面子,二来又得以脱身。
说着便要离去。
女子蹙眉微皱,眼神飞快扫过李大人冯官员人等,随即又看向另一角落自始至终都在饮酒的一看不清容貌的男子,眼神在回扫时故意在店小二身上顿了顿,略有所思。
“好,本姑娘就陪你走上一遭。”女子眼神闪过一丝冷意。
武夫们面面相觑,事已至此,也没什么法了,要是一弱女子的一句话,就被吓得不敢应战,那他们一群靠武吃饭的人,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立足,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咬咬牙,往长亭走去,暗想至少那儿没人,到了再想办法脱声。然后女子的又一句话,直接让他们瞬间头皮发麻。
“在座的各位英雄好汉,可有谁胆敢为小女子做一次见证人。”女子转身朗声道,又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地,看向店小二时眨巴了一下眼睛。
武夫此时在心里把祖宗十八代都暗骂了一遍,怪就怪自己当初有眼无珠,招惹了这小姑奶奶。
冯官员一见这女子有这气魄,好奇心就更重了,当即就要起身跟随。
旁边的随从却向冯官员使了个眼色,摇摇头。
冯官员又若有所思地坐下。
不知是碍于十里亭位置过于偏僻,还是碍于江湖人本能的直觉,却没有多少人表示愿去做那个见证人。
女子蹙眉一皱,又故作轻视,“我听人说自古有志男儿都是有勇有识之辈,今日一见,呵呵,也不尔尔嘛。”在好听的笑声中,转身离去。
李偲李大人见冯官员依旧纹丝不动,当即起身,抱拳道。
“冯官员,我先一步,你老保重贵体。”
冯官员脸上升起一抹绯红,正想说些什么,李偲李大人早已抽身离去。
冯官员心中觉得羞愧,心想要不是今日有要物在身,我定要去一探究竟。
此时店小二过来,又添上一壶热酒,满脸堆笑,“大人,你们就在这吃饱喝足洛,十里亭地处偏僻,常有匪盗在那打劫过路商人。随即又说,“还是让小的去看看,回来也跟你们说说。”
冯官员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怒火中烧,想他冯官员什么场面没见过,那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今日一个小小的十里亭难道就让自己吓破了胆,还得靠一个小二来帮他一探究竟吗?
遂大手一挥,沉声道:“走,去找李大人,咱们去十里亭!”
一旁的随从还想再说些什么,又一看见冯官员神情严峻如寒冰,随即努努嘴,不敢再说什么。
店小二嘴角扬起一抹阴森的弧度。
在不远处的阁楼,一个红衣女子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