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下葬的那块地,除了有一点松土的痕迹外,没其他任何的变化。冷风瑟瑟地在土地上奔跑,很快把松土的那一丁点痕迹也带走消失。店小二就像是从来没出现似的,如同天空中无数的飞鸟一闪而过,最多留下几声很快会消散在空气中的哀鸣声。只有老板娘会在客人来时,满脸笑容地喊道小二快上酒招呼客官,却没有一个精干的小伙子来端茶递水后,会发一会愣,然后在客人的叫嚷中亲自拿酒递菜。
生活中有无数店小二这样的人,他们如同路边的小草一样不起眼,默默地生长,默默地消失。没有人在乎。
店小二死后的几天,店里很安静,众多人也出奇地像约定好的一样,都没有离开。
钟灵瑶夜晚常常站在窗前,看着天空中或明或暗的星星时隐时现,月亮被云遮挡看不清楚,像极了此时的驿站。
闫晗告诉过她,有时眼见不一定就是真实的,要用自己跳动的心去仔细聆听空气中破碎的希冀。
终于朱门三狗等不住了,找上了钟灵瑶。
钟灵瑶,闫晗,当然还有涯筱,照惯正在木制的桌上喝茶。
朱门三狗就来势汹汹地来了。
涯筱刚想站起来,钟灵瑶就挥挥手示意他坐下来。
朱门三狗很直接,表示就是看上钟灵瑶的风血宝刀了。可能他们也看出了这店的不寻常,还算客气,表示要与钟灵瑶比武夺宝,点到为止,不伤人性命。
这种赢了没回报,输了却失宝刀的比武。出乎意料地是,钟灵瑶竟然答应了。
闫晗脸上没什么表情。
比武开始还算顺利,就在驿站的后院,还吸引了不少人来观看。朱门三狗的攻势,十分默契,攻防一体,不得不说确实有过人之处。但反观钟灵瑶,一把风血宝刀在她手里可真是如鱼得水,朱门三狗看似凌冽的攻势却能被她轻易地化掉。看得旁边的人直呼精彩。
等到双方过了几十招后,危机出现了。
钟灵瑶一个转身挥刀,朱门三狗顺势便挡,站在杏花树下的老大却忽的一阵哆嗦,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神色中,眼中缓缓冒出鲜血,接着是鼻孔,然后是耳朵,最后是嘴巴。他重重地摔到地上。然后老二老三惊恐的声音就传来了,“老大死了,老大死了!”
老二老三大喝一声就要拼命,突然身子一僵。他们感觉到空气中隐隐约约的剑气与闫晗越来越寒的身体。当即咬咬牙,抬起他们老大的尸体,飞身便逃,还大吼道。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所有人都不明白钟灵瑶是怎么杀了朱门三狗中的老大的。
其实,连钟灵瑶自己都不知道。
“看来要有麻烦了?”涯筱说道。
“一直都麻烦不断,不介意多一个。”闫晗不慌不忙地说道。
“抱歉,添麻烦了。”钟灵瑶轻轻地说。
“呵呵,灵瑶,我们是一个整体。哪来添麻烦之说。”闫晗笑道。
“要不,我们离开这个驿站吧。”涯筱说道。
闫晗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因为我感觉,卞之零就在这个驿站中。”
涯筱,钟灵瑶瞳孔猛地一缩。
钟灵瑶眼前一亮,顿了顿,若有所思。
冯官员径直地走了过来。
“湘西刀王,果然名不虚传。”冯官员抱拳道。
“冯官员与我交过手,我的风格你清楚,有话直说,但说无妨。”钟灵瑶微微一笑。
冯官员点了点头,喃喃道:“看来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我直说吧,我觉得朱门三狗中的老大死得蹊跷。”冯官员面色坚定。
“看吧,原来还是有明白人的。”涯筱向钟灵瑶吹了一口哨。
“那你觉得他怎么死的?”钟灵瑶双眼冒出一团光芒。
“反正不是死在你的刀下。是吗?湘西刀王钟灵瑶。”冯官员眼中却有几分期待的渴望。
“不是我杀的。”钟灵瑶回答很简单。
冯官员却全身一震,长长吐了一口气,像即将问斩的刑犯突然获得赦免一样。
可冯官员先前,在担忧什么?或者说,他为什么要担忧?
“我觉得,跟上次一样,驿站中还有绝顶高手。”冯官员深吸一口气。
“上次?”涯筱声音压得很细很尖。
钟灵瑶耸了耸肩,朝闫晗努了努嘴。
“呵呵。看来某人隐藏得也不怎么好嘛。”涯筱看着闫晗,一抹嘲讽在嘴角升起。
闫晗翻了个白眼。
“可能是夹杂在我们之间的人用毒吗?”冯官员开始分析起来。
“没有可能。”闫晗的声音不大,但十分坚定。
“为什么?”冯官员心有不甘。
“因为,没有人敢当着涯筱的面用毒。”闫晗说道。
冯官员内心猛得一震,看向涯筱的眼里不觉得多了些什么。强压住内心的汹涌:“这三人,都是怎样的怪物啊!”
“如果非是用毒的话,那也一定是慢性毒药。早早别人就下好了毒,精确算好时间,在比武中正好毒发,神不知鬼不觉取人性命,嫁祸他人,避免仇杀。”涯筱说道。
闫晗突然觉得这种用毒方式好像有些熟悉。
“只是可惜,尸体被他们抬走了,不然我一眼就可以辩别。”涯筱有些惋惜地说道。
“那可能是暗器吗?夹杂在我们之间的人在朱门三狗与钟灵瑶比武时,发射暗器,置他于死地。”冯官员继续分析。
“有这种可能。”钟灵瑶点点头。
“那发射暗器的人技法可就高了去了?”涯筱是一脸优雅的笑容。
“又为什么?”冯官员赶紧问道。
“一瞬间的时间,发射暗器同时需击中七个不同地方,这样七窍才会都流血,而且别忘了,朱门三狗与钟灵瑶在激动的比拼中是在快速移动的。”涯筱回答道。
冯官员猛得一惊,“如此说来我倒想起一个人来。”
“哦,但说无妨。”闫晗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和钟灵瑶都见过。”冯官员说道。
钟灵瑶眼前一亮,一字一顿地,“暗、器、银、针。”
“李偲!”,冯官员接过话补充道。
然而,几天后,还是没发现李偲存在的任何痕迹。
店里又很安静,接连不断的死亡事件,已经很少有人还会进来住店了。店里大概只有闫晗,涯筱,钟灵瑶,冯官员,微胖男子,白衣书生妩媚妇女,老板娘,当然还有常常给她锤脚捏背的侍女,与一干护卫。
闫晗三人还是常常坐在木制的桌上饮茶,冯官员也常常跑过来搭讪,微胖的男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少出来,白面书生与妩媚妇女看起来还是那么不搭,老板娘看上去一下子衰老了十岁。日子还是经年不息地向前流淌。
一天清晨,冯官员急急忙忙跑向闫晗三人面前。
“钟灵瑶,不好,不好了。”冯官员一连喘了几个大气。
闫晗三人猛得从座位上站起。“怎么了,慢慢说”,闫晗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后院,后院”冯官员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向后院。
闫晗,涯筱还没等冯官员说完,一个翻身,踏雪无痕,已向后院奔去。
钟灵瑶与冯官员到的时候,看见闫晗与涯筱都紧紧皱着眉头。
“怎么了?”钟灵瑶关切的问道。
涯筱用手指了指前方,没有说话。
顺着涯筱手指的方向看去,钟灵瑶下意思地用右手捂住了自己吃惊的嘴。
视线的尽头,是埋葬店小二的地方,泥土在时间地打磨下已分不清哪是新翻过的,除了泥土上那几颗放肆颓败的杏花树。
只不过现在那几颗杏花树连放肆颓败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们的枝桠在冷风的咆哮中,碎的四分五裂,横七竖八的散落一地,不是因为这几棵杏花树没能熬过寒冬凌冽的天气,而是因为他们中毒了。不仔细看,看不到他们发黑的树根。
原来,店小二是被人下毒了,慢性毒药,时间一到,毒发身亡。
钟灵瑶清楚地记得,当时冯官员抱着身亡的店小二说的是,“手法狠毒,店小二没来得及怎么反抗,就被一招毙命了。”
闫晗冷冷道:“卞之零,来了。”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