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是白,不含杂质的纯白。
杨阳分不清此时自己是清醒着的,还是依旧在昏迷,陷在梦里。
身处的一个小房间,陈设简单,只有他身下躺的这张床。四周是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天花板,没有一丝污渍的白色地板,拐角处弧线连成一体,不见锐利的直角。温和,友善的暖色光线自墙壁中发散出来,一片通明。
他掀开被子走下床去,才发现自己有没有穿鞋袜,光脚踩在地板上,略微清凉。
就连身上的衣物也是白的,触感轻柔,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
用手沿着墙壁抚过,入手带着温度,像是里面装满了适温的热水,抬头看天花板,没有发现任何照明器材,天花板连着墙壁,也连着地板,浑然一体,自顾自发光。
光源来自这层白色的材料上。
围着房间转了一圈,也没找到门在哪里,或许就嵌在墙内,但人眼看不到。
没有开关,什么没有,隔离了一般。
他开始回忆晕过去前的画面,确认了自己从未在任何杂质或者网站上看过那个巨大头颅来自何处。也不是漫画里的怪兽,它就长那样,一眼就认得出来,与众不同,狰狞的面容上,那双眼分明透出智慧的光芒。
它看着躺在地上仰起头的杨阳,嘴里喷出热气咆哮,他听得出那不是威胁的怒吼,它在求助,不甘心,以及恐惧。
恐惧死亡。
自小他也向同龄的男孩那般,爱看些记载稀奇古怪奇闻趣事的杂质,会在图书管花上一下午的时间,蹲在书架下抱着《未解之谜》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理想,他甚至想去西伯利亚林海,看看通古斯河畔那场大爆炸后的遗迹,去魔鬼三角沉入水下,大洋深处,是不是真的有亚特兰蒂斯文明沉睡与此。
就这么思绪飘远,他对着墙壁发起呆来。
面前的墙面突然裂开一条黑缝,他好奇地用指尖去拨那条线,刚接触到那处,黑线猛地扩张开来,两面的白色墙壁急速倒退,在后方合拢在一起,消失不见。
睁开眼,他看到二楼的包厢熊熊火焰,腾得老高,灌出的黑烟蔓延到了大厅内,将穹顶熏成一副墨画。
有消防员拖着水管往二楼喷水,然而那火怎么也浇不灭,遇水也会燃烧。
“这有一个幸存者!”一个闷声在他耳边响起,感觉到有人在轻拍自己的脸颊,他把目光投向那个人。
“能不能听到我说话!”那人浑身包裹在沉重的消防服下,硕大的头盔上,落满了黑灰。
杨阳努力点了点头。
消防员将头盔摘了下来,扭头冲外面吼道:“担架!”
杨阳感觉头很重,吸进的空气也有些辣嗓子,见到自己得救了,索性闭上了眼睛。
拉着尖啸的救护车穿越街道,驶完这片城乡结合区域,一头扎进灯光璀璨的闹市区。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S市刑警大队副队长涂振刚,两日前发生在‘五光十色’会所的纵火案,配合我调查一下。”听到声音,杨阳睁眼,床边站着的是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看年龄不绝对超过20,头发张扬地往后竖起,下巴青密的胡茬冒出头,举着证件在他眼前晃了晃。
涂振刚抱着双手站在,趁收回证件的机会,扬眉瞄了眼在他身后抱着本子低头记录的女警。
就你这样,还是个副队长?
“姓名。”
“杨阳,木子杨,太阳的阳。”
“家庭住址。”
“在这边是租的房子,老家也要填么?”
“都要。”
“老家是XX省XX市XX县XX镇。租的房子是学校退休老师的闲置房,没收房租,水电自给。”
“父母做什么工作?”
“这个我真不知道,没有见过父母亲。从小是我奶奶带大,两年前她已经去世了,才来到这里上学。”
“那你哪来的钱交学费?”涂振刚疑惑地看着他,那意思是你丫不会还是个小偷吧。
杨阳笑笑说:“一部分来自假期短工,另一部分学校给免了。”
“还是个三好学生。”涂振刚收回目光,抿着嘴角沉思了下,拉过窗前的凳子坐了下来,“请描述一下当晚会所内发生的事情,细节尽量还原。”
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搜索相关的细枝末节,然而怪异的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当夜穿上工装进入后堂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空白一片,最近的画面是消防员将他抬出会所,救护车窗外一闪而逝的路灯,以及高楼大厦投下的剪影。
“怎么?”见他没有回话,涂振刚急切问道。
“对不起。”杨阳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他娘的!怎么可能!”
“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感觉像是……被人删除了。”
“我靠,怎么又是这样。”
涂振刚恼怒地站起身来,留下一句“那行了,就这样”,让下一张名片,便离去。
警察怎么会还有名片?杨阳很是不解。
来人走后,杨阳索性拉过被子,蒙头躺下,心中郁闷无比。倒不是因为缺失的记忆,这些不能当饭吃,让他心疼的是临近月底,上班的地方却被烧了,这个月的工钱铁定是要泡汤了。
难道又要与泡面君相守到老?
在医院睡了一觉,被值班的护士拍醒,告知他已经可以出院了。
杨阳也知道自己身体素质很好,七岁的时候,就能独自消灭两个白面馒头,记事起也没过什么大病小灾,所以他很是想不通为什么父母生下自己后便离去,至此再无音讯。
镇子里有长舌妇曾说他们在外发了大财,抛下家里的累赘过幸福日子去了。也有外出归来的叔爷猜测他们或许遭到不测。无论何种原因,不要那就是不要了,没有什么理由可以用来解释。
撮紧手里仅剩的282块钱,他向医院的缴费窗口走去,心里小小的有些忐忑,不知道钱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