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济回到梅香苑后,白氏还在抽泣。
“老爷,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卿儿,他可是我们的亲生儿子呀!”白氏哭道。
沈成济一声叹息,“夫人,你以为为夫不心疼卿儿吗?卿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不给他一点教训,以后------以后,我都不敢想象!”说完一脸沉重。
白氏一听,也停止了抽泣,道:“老爷打算怎么办,真要捆着卿儿去左相府认罪?”沈成济点了点头,“老爷,卿儿可是妾身的命根子啊!”白氏一阵激动。
沈成济一脸难过,道:“为夫也是没办法,谁要卿儿闯下此等大祸,明天左相能原谅卿儿还好,不原谅的话怕是要闹到皇上那儿,这不是我沈府能承担的!”
当晚沈元卿自是跪了一夜祠堂不提。
次日,沈成济起了个大早床,差人向衙门里告了假,又着人准备送去左丞府的赔礼之物。待一切准备妥当后,沈成济两口子来到祠堂,小斯打开门后的景象把沈成济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瞬间点爆!
供祖先的贡品东倒西歪,贡果几乎体无全肤,苹果、梨、香蕉均被咬一口后丢弃在神台上,糕点撒的满屋子都是。小魔王沈元卿正躺在三张跪垫拼凑的临时床上打鼾!
“逆子,给我起来!”沈成济几乎是吼出这句话!二夫人白氏赶紧过去轻推着沈元卿,小声道:“卿儿,快醒醒,地上凉,莫冻坏身子!”沈元卿在二夫人温柔的呼唤声中懵懂地眨了眨眼,道:“娘,回学堂还早,让孩儿再睡会!”
“沈元卿,看来你是一点悔过之心也没有,当真是令为父失望。”沈成济话语里淡淡失落,不再看向他。
沈成济走出祠堂,头也不回,朝两边小斯道:“去找根麻绳把三少爷捆了。”说完朝外走去。白氏望着清晨沈成济落寞的背景,心中一阵隐隐作痛。
沈成济捆着沈元卿来到左丞府。左丞柳青山见沈元卿满是绷带的头上顶着两熊猫眼,又被五花大绑,想到太医已说柳致漱的伤势无大碍,需静养,火气也没昨天那么大。
沈成济朝沈元卿斥道:“逆子,跪下!”然后朝左丞柳青山作了作揖,道:“下官教子无方,令尊公子受伤,下官内心实在愧疚自责,今天捆了逆子来,全凭左丞发落。”柳青山见沈成济如此,依旧不做理会,自顾饮茶。沈成济心里无谱,不知如何是好,又朝柳青山作了一揖,道:“下官已将城里最好的大夫一并带来――”
话还未落地,被柳青山粗暴地打断“沈大人是欺我左相府请不起大夫吗?”
沈成济一听,赶紧解释,“下官并非此意,只是担心柳公子的伤势!左相府自是请的起。”柳青山一听,道:“今日太医来诊,说我儿已无大碍。”沈成济一颗悬挂的心终于平稳下来,又听柳青山道“沈大人,子不教,父之过,请你回去管教好你的儿子!”罢了,又道:“管家!送客!”
那管家和两个家丁将沈成济父子赶出左丞府,连带所送之礼也被扔了出来。沈元卿自是一脸气愤要讨说法,只听他父亲呵斥道:“还嫌没丢够脸吗?”又朝旁边的小斯道:“沈三,带少爷回府!”
沈老夫人坐在榻上,旱烟还未来得及点上,大丫鬟兰芷轻步进来,朝沈老夫人拜了拜,急切道:“老夫人,刚才二夫人身边的铃儿来说,二爷要打三少爷的板子,这会儿已经在祠堂打上了。”沈老夫人一听,哪里还顾得上旱烟,立即道:“张妈妈,陪老婆子过去瞧瞧,我倒要看成济这个混小子怎么打我金孙的板子!”说罢,一屋子人浩浩荡荡地直奔祠堂。
祠堂里传出沈元卿的嗷嗷声,叫的撕心裂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杀猪。沈老夫人听到这惨叫,也不顾拄着拐杖,奔进祠堂。
沈元卿被打着板子,他老子一脸严肃,默不作声,白氏倒在徐妈妈怀里嘤嘤抽泣着。丫头婆子小斯立在两旁,不敢啃声。沈老夫人喝道:“还不住手!”打人的小斯停下板子,一脸为难地看向沈成济,沈成济也不看老夫人厉声道:“继续!”沈老夫人见儿子一脸少有的正经严肃,道:“成济,元卿虽有错,可他也受了伤,祠堂也跪了,左丞府歉也道了,他毕竟是个孩子,哪里经得起这个打法,你这不仅是要元卿的命,也是要老身的命!”说罢抽泣起来,沈成济也不管沈老夫人的哭求,严厉道:“子不教,父之过,今日不让这逆子尝尝板子的滋味,是不会长记性的!”又朝小斯道:“不许停下,继续打!”
沈老夫人再也受不了了,恸哭道:“沈成济,你这个逆子,现在大了,翅膀硬了,不再听为娘的话了吗?”说罢,朝祠堂里大哭:“老爷啊,妾身对不住你呀!你去得早,妾身没能教好这个逆子,他现在翅膀硬了,就不听妾身的话了.”那伤心的一个泪流满面啊!瞬间哭晕了过去。张妈妈赶紧抱着沈老夫人,喊道:“老夫人晕了,快请大夫!快请大夫!”
沈元卿的板子在这场闹剧中也停了下来,被白氏着下人抬回梅香苑养伤。
青竹堂内,一片混乱,丫鬟婆子端水的,煎药的,跑进跑出的。大爷沈成业来回踱着,一脸担心!二爷沈成济坐着,满脸自责!大夫从里间走出来,沈大爷迎上去,未待他开口,只听那大夫道:“请恕老朽无能无力,沈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沈成业一听,瘫坐在椅子上,这已经是城里面最后一位名医了。
那大夫见沈成业六神无主,叹息一声,道:“沈老夫人的病,天下间能医上医的也只有菊翁了!”沈成业一听顿时双眼冒光,道:“还请先生告知上哪可寻得这菊翁!”
大夫道:“这菊翁居无定所,来无影去无踪的,已经好多年没听到他的消息了,在下也不知上何处寻得。”说完出门去。
沈成业听罢一脸死灰,他的内心一片空白,他已经尝到过一次亲人去世的悲恸,不想再尝一次。虽然他知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可真发生在他身上,他还是无法接受。他深刻地感觉到内心的无力与恐惧,就像一个血盆大口,一口气将他吞没,令他窒息!他冲进沈老夫人的房间里,将沈老夫人瘦弱的身体紧紧拥着,像害怕失去世界一般的小孩。令一旁的大夫人李氏瞠目结舌!
沈成业在沈老夫人耳边轻声呢喃着:“娘,快醒醒!您还没看着元宗娶媳妇,还没看着云珠出嫁,云珠翻年就要嫁到平西侯府做世子夫人了。娘,儿子求求您醒醒!醒醒!”“娘,老二家的混小子你不是最放心不下的吗?他现在还被老二罚着,您快醒来去看看。”
他有点语无伦次,眼角也溢出两行浊泪来。大夫人李氏也垂头抹泪起来。
在外间的沈成济听大夫如是一说,瞬间呆滞了!他在心里不停地咒骂自己该死、不孝,明知道娘身体不好,明知道娘最疼爱元卿那小子,明知道娘最见不到元卿受委屈,他愣是不理会娘的哭求要惩罚元卿。他现在后悔死了,他在心里祈求上天让娘快点醒过来,哪怕让他折寿十年,不,二十年,他也心甘情愿!想着想着,眼泪不住地往外涌!屋子里丫鬟婆子见二爷和大爷如此,瞬间明白沈老夫人怕是乏天无数!也跟着戚戚然!
梅香苑里,白氏正给趴在床上的沈元卿上药,沈元卿疼的眼泪花花,不时叫:“娘,轻点!轻点!”这时沈柔嘉走进来,道:“娘,不如让我来给卿弟上药,您休息一会!”白氏欣慰道:“还是柔嘉心疼娘亲,不似这个混小子,一天不惹娘操心就浑身不舒服!”说罢怪嗔地瞅一眼沈元卿,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柔嘉也心疼卿弟和爹!”沈柔嘉笑道,“不过,今天爹爹的处罚确实太过,听说奶奶都被气晕过去。”沈柔嘉一脸担忧。
“娘,奶奶晕过去了?现在好了吗?“沈元卿听姐姐这样说,赶紧朝白氏道,“我要去看奶奶!”要做爬起之势,瞬间屁股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随即趴倒在床,不能动弹。“卿儿,莫急,你奶奶一直都有晕厥病,每次大夫都说无大碍,好好休养即可!这次也会吉人自有天相的。你啊!就好好养伤,莫过去给你奶奶添乱子就是大孝了。”沈元卿听白氏如此一说,顿时乖的像小白兔一样躺下不动。
药上好后,白氏吩咐丫鬟照顾好沈元卿,便拉着沈柔嘉径自出去。
白氏屁股还没坐热,大丫鬟惜玉跑进来道:“夫人,青竹堂那边来人说老夫人这次怕是乏天无数了!”白氏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你刚才说什么?”
“青竹堂来人说老夫人这次凶多吉少。”惜玉说罢,垂首不敢看白氏。白氏听罢摆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铃儿见白氏坐着一动不动,虽然知道惜玉所言不假,还是轻声安慰白氏道:“老夫人的晕厥病是多年的顽疾,连大夫都说只要好生养着即可,夫人莫过于忧虑。”
“铃儿,母亲从小就疼爱卿儿,待我也是极为宽厚,今儿因卿儿之事累母亲晕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不光是我,卿儿这辈子都会内疚自责。”白氏不再说下去。
“老夫人回回晕厥病发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会的。”铃儿继续宽慰道。
此刻,二夫人白氏心里七上八下,忐忑地看向铃儿:“真的吗?”
“嗯!”铃儿虽有些心虚,还是点了点头。
白氏沉默一会到:“自今日起,我将吃斋念佛,为老夫人祈福!直到老夫人病好为止。”末了,又叮嘱铃儿道:“这件事千万别让卿儿知道了,他现在也伤的不轻,让他好好养着吧!他若问起老夫人,就说大夫说已无大碍,让好生休养!”
铃儿听罢,点头:“知道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