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不经意地从世间溜走,不留一丝痕迹。天空下起了入冬已来的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鹅毛大小的雪花,满世界飞舞,不消一夜,天地间一片苍茫。沈云珠难得起个早,但见外头白茫茫一片,想到小时候,母亲带她们兄妹三人在院子里堆雪人的情景。便让雨棠、翠梅替她梳洗一番后,来不及吃早饭,拉着两个丫鬟朝她母亲的东苑奔去。
及至东苑,见她母亲坐在桌前,正欲用餐,来不及解去貂皮披风,便自顾坐下,小口喘息道:“终于赶上了!”李氏见她红扑扑的小脸、小鼻子,道:“你要过来陪为娘用早饭,差丫鬟过来说一声,为娘自会等着你,这大冷天大清早,急急跑得过来,若是冻病怎好?”
沈云珠往口里塞了一嘴紫芋糕,见她母亲责备她,也不顾嘴里有食物,道:“我这不是临时起意嘛!”李氏见她边吃边说,吐词不清,佯装生气道:“你就不能吃完嘴里的再说,成何体统!”沈云珠将嘴里的食物吃完,朝她母亲笑道:“从芳菲苑一路跑过来,饿坏了。再说,府里就数母亲这的吃食最是精致。”说罢,径直喝起红枣桂圆粥来。
李氏见她这般不受拘束,道:“我看你嫁入平西侯府后还这不这样猴急!”沈云珠听她母亲提平西侯府,笑道:“要嫁也要等那平西世子归来再说,女儿呀,还是先喝我的红枣粥!”朝李氏身边的丫鬟道:“书雪,给你家小姐再盛一碗粥来!”
母女俩用过早餐后,自是坐在屋子里,聊着天,李氏喋喋不休回忆着沈云珠小时候的调皮事,正聊到兴上。一守门丫鬟进来,在王妈妈耳边轻咐几句,王妈妈便跟着她出去了。不一会,王妈妈带着一个婆子进来,朝李氏道:“夫人,这是晓月苑里的杨妈妈,说有事要报!”
李氏听了,心道:今日这婆子不来,我倒忘了老爷带回来的那个妖精。便朝那跪在下头的婆子道:“你有何事要说?”
杨妈妈朝李氏磕过两个头后,抬起头来,道:“禀告夫人,绿姝姑娘怕是有孕了。”李氏听罢,脸上无甚表情。
那婆子又道:“自打绿姝姑娘来府里后,老爷从未踏过她屋里一步。这几日,老奴见她日日干呕,瞌睡不已,便留了个心眼,问她身边伺候的小丫鬟,那小丫鬟道姑娘已好长时间没来过月事。老奴心想,怕是有了。不敢隐瞒,便来报与夫人。”
沈云珠听罢,见她母亲有事要处理,朝她母亲道:“女儿就先回芳菲苑了。”李氏道:“莫急,日后你也是要学着理家的。”
李氏看向那婆子,道:“杨妈妈,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的。”杨妈妈听罢又朝李氏磕了两个响头,道:“老奴在沈府也有十多年了,吃用都是沈府的,自是不希望老爷脸上蒙羞,所言绝无虚假,夫人可以叫绿姝姑娘过来一验便知。”
大夫人李氏听罢,又见杨妈妈一脸肯定,便朝身旁的王妈妈道:“你去晓月苑将绿姝姑娘请过来!”又朝翠夏道:“去将府里的张大夫叫来。”
王妈妈领过命,出门唤了几个丫鬟婆子,一道朝晓月苑奔去。不消一炷香时间,王妈妈领着绿姝与她的丫鬟一块进来。王妈妈朝李氏一拜,道:“夫人,人带来了。”便退至一旁。
绿姝和丫鬟站在厅中央,见她院子的杨妈妈跪在地上,主位上的李氏一脸严厉。心里以为是杨妈妈冲撞了李氏,便跪下来,道:“夫人唤绿姝来,所谓何事?”
李氏也不理她,让她一直跪着,朝书雪道:“翠夏回来了吗?”话音刚落地,外头走进一丫鬟来,正是翠夏,她上前朝李氏行礼,道:“夫人,府里的张大夫这几日告假回乡了,奴婢便将给下人医治的王大夫叫了过来。”
李氏听罢,道:“也罢,就让王大夫进来给绿姝姑娘瞧瞧吧!”跪在地上的绿姝听了李氏的话,心下明白,杨妈妈是跑到李氏这儿来嚼舌根子了。她有身孕之事隐藏的极好,只有自己知晓,打算这几日寻一副红花汤喝了了事,杨妈妈是不可能知道的。
但见李氏端坐在上位,一脸严肃,无计可施,便搬出章大人来,道:“上次入府时,夫人不是检查过绿姝的身子了吗?绿姝虽一介女流,好歹也是章大人的远亲,夫人三番两次这般没有缘由,要验绿姝的身子,置绿姝于何地?又置章家的脸面于何处?”
李氏见她伶牙利嘴,便道:“既然你这般想要知晓原因,那我成全你!”朝杨妈妈道:“杨妈妈,你来给绿姝姑娘说说!”
杨妈妈朝李氏磕完头,看着绿姝道:“老奴见绿姝姑娘月事个半月还未至,日日干呕不止,怕是有了。而老爷自绿姝姑娘来晓月苑起,从未踏进过一步,绿姝姑娘的身孕哪里来的?”
绿姝一听,脸色顿时白了不少,她忍住颤抖,道:“你这下贱的奴才,冤枉我,我几时有孕,只是最近身子不适罢了。”说罢,朝李氏哭道:“我虽不是千金小姐,也是好人家的儿女,岂容这些狗奴才这般作贱。”嘤嘤哭泣起来。
李氏道:“既然你自诩清白,何不让王大夫一瞧?”
绿姝听罢,哭得更是伤心,道:“夫人宁可相信奴才,也不相信我。”那样子感觉受了极大的侮辱,突地起身朝屋内一桌脚撞去,还好王妈妈手快,给拽了回来,没撞成。
李氏见她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当下怒气满面,蔑道:“想不到绿姝姑娘还是个贞烈的性子。”又道:“你今日愿意也好,寻死也罢,先让王大夫把过脉再说。”说罢,示意翠夏唤王大夫进来。
那王大夫跟着翠夏进来,他一个平日里给下人们治病的大夫,哪里见过大夫人,当即有些腿脚颤抖,转念一想,他医术不比那姓张的差,奈何只是给下人看病,从来被那姓张的压着。这次大夫人唤他来,是他的机会,他得好好把握这翻身的机会!
王大夫朝李氏行过礼后,李氏指着摊跪在地上的绿姝道:“王大夫,你去给她瞧瞧!”
但见那女子摊在地上,被两个粗使婆子按着,头发早已散开,一脸悲戚,瞧得王大夫心生不忍。他也深知大户人家的后院中,多明争暗斗,那些女人的手段往往毒辣的令人发指,他一个小小郎中,不过是在主人家混口饭吃,哪里管得了那么多闲事。当下收去心中那丁点怜悯,行至绿姝身旁,蹲下身来,替她把脉。
一把脉,王大夫心下道:这女子有喜了。又见大夫人李氏坐在那里满脸严厉,不知该报不该报。王妈妈看出了他脸上的为难,便道:“王大夫有什么话,直说便可!”
王大夫见大夫人身边的老妈妈开口了,站起身来,朝大夫人一拜,道:“这位姑娘是有孕了。”
李氏听罢,对翠夏道:“带王大夫下去吧!”翠夏提起王大夫的药箱,同他一道出门去。绿姝摊在地上,一脸死灰,任由两个婆子摁着,也不反抗。
李氏道:“绿姝,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那绿姝不再啃声。李氏朝杨妈妈道:“杨妈妈,你去寻一碗藏红花来!”杨妈妈听了李氏的吩咐,出门去。李氏又道:“将绿姝的丫鬟拖出去杖毙!”
绿姝听到李氏要灌她藏红花,原本死灰的脸一下子反映过来,挣扎着大声道:“我这腹中的胎儿是大少爷的,我看谁敢伤他!”
李氏听罢,仿佛被重物一击,瘫坐在位置上。饶是一旁默不作声地沈云珠听过后,也是一大惊!沈云珠见她母亲摊在位置上,一副大受打击的样,赶紧上去扶她。
李氏倚着沈云珠,朝王妈妈道:“快去将大少爷叫来。”又朝底下的丫鬟婆子道:“将她押回晓月苑,看紧了!”
那婆子们领了命,毫无怜惜地拉扯着绿姝出去。
李氏身边的王妈妈道:“夫人,藏红花汤可还灌?”
李氏一阵头痛,闭着眼睛,任由沈云珠给她按摩,道:“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