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地面,百里宗政见沈倾城双面发红,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两人沉默一阵,沈倾城只道一句:“早点休息!”便朝自己的屋子奔去。
又过小半月,百里宗政的伤完全好了,伤口的痂已脱落,长出新肉来,虽然留下了疤痕,到底是康复了。一日,沈倾城来他屋寻他,但见屋内窗明几净,空荡荡一片,也不知百里宗政去了哪。
沈倾城站在屋子里喊了一声:“宗政大哥!”不见应答。沈倾城想起这几天他时不时外出,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心道:又是出去了。
晚上,正用着晚饭,百里宗政打外头进来,一脸笑意。沈倾城朝紫萱道:“去加一副碗筷来。”紫萱领了命,出去了。
百里宗政径直坐下,从怀里摸了一把,摸出一个红色小锦囊来,扔给沈倾城不语。
沈倾城疑惑道:“什么东西?”百里宗政道:“你打开看看,不就知了。”沈倾城赶紧将那锦囊打开,往桌上一倒,她娘亲留给她的那对千足金镶翡翠耳坠,从锦囊里滚了出来。沈倾城心下一喜,道:“我还以为你当日是开玩笑呢,宗政大哥是从哪里找回来的?”
百里宗政温柔地看着她,见她表情先是惊喜,继而化为对自己的崇拜,愈发神气起来,得意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沈倾城也不理他,自顾细细看着那耳坠。百里宗政道:“从未看你戴过耳环,不知道戴起来会是哪般模样呢?”
沈倾城听罢,笑道:“虽然娘亲打小给我穿好耳洞,但我不喜戴这玩意!看在你今日将它寻回来的份上,我就戴一回给你看看。”说罢,朝里屋而去。
不消一会,沈倾城打里屋出来,对着百里宗政盈盈一笑!但见她将披散的头发挽起,露出粉嫩的玉耳来,耳垂上悬挂着那对的翡翠耳环,碧绿剔透,衬得她多了几分娇媚的气质。将百里宗政瞧得挪不开眼,傻傻一句:这是哪里来得仙女!
紫萱从外进来,见她家小姐头发挽起,不免疑惑,定眼一看,发髻下的耳垂上,吊着的分明是变卖的那副耳坠,加之她家小姐是从不戴耳环的,奇道:“小姐,你的耳朵?”
沈倾城笑道:“是宗政大哥找回来的!”又道:“好看不?”
紫萱连连点头,道:“小姐本就生得姿丽天成,自是好看!”摆了碗筷。
百里宗政朝紫萱道:“是个会说话的小妮子!”朝她扔去一个蓝色锦囊,道:“今日个爷高兴,赏你!”
紫萱接过那锦囊,赶紧拆开来,原来是个羊脂白玉手镯。紫萱哪里收过这等贵重打赏,心道:他一个逃犯,哪里有钱买这么贵重的玉镯,莫不是偷得。沈倾城也是一脸疑惑,先是自己的翡翠耳坠找回来,现下又给紫萱这么贵重的打赏,别说她,就是大夫人李氏也拿不出这么贵重的打赏来。
百里宗政见她主仆二人面露疑惑之色,道:“不就个玉镯子,爷家比这好的货色多得是!”沈倾城听罢,恍然明白,他这几日是回家了。于是,笑了笑。
百里宗政见紫萱对那镯子爱不释手,便朝她笑道:“吃人嘴软,拿人手软。紫萱小妮子,可要照顾好你家小姐啊!”说罢,朝沈倾城投去柔和的目光。紫萱一听,反驳道:“这个倒是不消你操心,我自会户好我家小姐!”
夜晚,沈倾城睡在床上,迷蒙之中,恍惚见百里宗政坐在她的床头,温柔地注视着她,沈倾城迷糊道:“宗政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百里宗政温柔一笑,道:“我来看看你!”
沈倾城嗯了一声,迷糊之中,只觉额头被一绵软之物亲触了一下。她以为是梦境,这大晚上的,宗政大哥才不会来这呢?面露微笑,继续沉睡。
百里宗政立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儿,从腰间取下一物,放置桌上,心道:倾城,我走了,我会回来接你的!说罢跃窗而出,消失在月色之中。
第二日,沈倾城醒来,想到昨日自己竟然做了春梦,不觉双脸发臊。桌上放着一块雕花紫玉,沈倾城拿过紫玉,一阵细瞧,那玉的背面刻着宗政二字。便道:“宗政大哥什么时候把这玉佩落在这呢?”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梳洗过后,去百里宗政小屋寻他。屋子的门是虚掩着,沈倾城推门而入,不见他踪影,又朝床上一望,床铺不见动过的痕迹,心道:又出门了,真是个大忙人!。
便揣着那块紫玉回了屋,及至夜晚,月亮升得老高,繁星点点,寂静的夜里不时传来几声鸟儿的嘀咕声,还不见他回来。沈倾城等着等着,趴在窗前的桌子上沉睡过去,第二日早,紫萱进来,道:“我的小姐,您怎么不到床上去睡?”说着扶起沈倾城朝床边而去。来回一动,沈倾城没了睡意,问紫萱道:“宗政大哥回来了没?”紫萱道:“不见人影。”
沈倾城又等了几日,始终不见他归来,便将那块紫玉收进紫檀雕花匣子里。
日子一晃又是一月,踩着夏的尾巴进入了早秋,虽说是早秋,及至响午,天气依旧炽热,大地如碳烤一般,秋老虎便是因此而来。
这日,她大姐沈倾城过门来,拿着一个帖子,朝沈倾城道:“瑾德翁主的请帖!”沈倾城将那请帖拿着读起来。
原来,瑾德翁主后日包下了整个天香楼,在此举办诗会,以诗会友,各家的公子小姐,只要有才情,都可来聚。当日还要于男女之中各自比出冠军,奖品是王羲之《兰亭集序》的真迹,还有一样是圣上亲笔所作的花鸟画。王羲之的真迹,自是珍贵无比;至于当今圣上的丹青画,也是造诣颇高,大有独领风骚之势。
沈倾城读完,朝她姐姐道:“瑾德平日里最不喜吟诗作对,每每我们说话文绉绉一些,她便急急打断,今日个是哪根筋搭错了?”
沈云珠笑道:“你没见她日日朝咱们府里跑,去哪最勤快?”
沈倾城听罢,与她姐姐对视一笑,道:“原来是瞧上了咱们二哥,难怪转了性子。”
沈云珠道:“我看是郎有情、妾有意,以前哪里瞧见二哥对我们这些妹妹恁般亲和过。”沈倾城也深有同感。二哥是个木讷的人,平日没什么事轻易不出书房的门,一门心思读圣贤书,比她们这些女子还深居简出。哪里像大哥时常出门,还给她们带些小儿女喜爱的玩意。
自打碰上这瑾德翁主,二哥好似转了性子一般,前些日子腿一好,便在家里呆不住,时常往外跑,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有次,二哥不知学着哪本书,做了个会转动的纸灯笼,那灯笼纸上画着一个美人,摆着不同的舞姿,点燃灯笼里的蜡烛后,灯笼便自动转起来,灯笼纸上的美人也跟着偏偏起舞,好不新奇。她们央他给瞧一下也不行,直接送给了瑾德翁主。
二哥喜欢吟诗作对,文采飞扬,写的一手好文章。瑾德饶是连刀枪也不摆弄了,央昌乐长公主给她请了个夫子,跟着学习作诗。昌乐长公主虽不知女儿如何转了性,但见她终于肯好好习书,便向圣上请了旨,纸牌了一个翰林院的学士过来教瑾德。
这天香楼的吟诗会,不用想也知道瑾德是为谁而设的。
等到那日,沈云珠与沈倾城起了个大早,梳洗打扮一番后,带着各自丫鬟,上了沈府马车,朝天香楼而来。
进了天香楼,不免惊叹,但见楼内一派古色古香,奢华不失文雅。各府的公子小姐们早已到了,三个一桌,五个一伙,与相熟的聊得火热。但见大堂的主墙壁处站着许多人,热热闹闹围着一作诗女子,那女子着鹅黄色衣裳,低头俯身,见不清容颜。只听人群里赞道:“好诗作,真乃才女!”
沈云珠一时好奇,便拉着她妹妹过去凑热闹。但见那女子以桌上新插瓶的芙蓉为题,于笔间赋诗一首:“小池南畔木芙蓉,雨后霜前着意红。犹胜无言旧桃李,一生开落任东风。”
但见那女子不仅诗情好,更是写的一首清新飘逸的好字,沈云珠情不自禁叹道:“此女好才情!”
那黄衣女子见众人皆是赞叹不已,缓缓抬起头来,面露微笑,好不得意。待看清那女子的容颜,沈云珠朝沈倾城道:“这是不那日在云海寺碰到的顾青钿。她不是和瑾德有过节吗?怎么也来了。”
顾青钿在人群中瞧见沈云珠姐妹,踱步过来,笑道:“云珠姐姐,还记得我不?”沈云珠道:“云海寺一别,青钿妹妹愈发灵气逼人了。”
顾青钿听了沈云珠的恭维,自是一脸欢喜,拉着沈云珠,道:“上次之事,多得姐姐解围,妹妹这些日子一直惦记着要去拜访姐姐,聊表谢意。”
沈倾城听着顾青钿的话,也觉着她虚伪,都过去好几个月了,要感谢早干嘛去呢?现在又拿这说事,恶不恶心!但见她姐姐面上挂着不自然的笑,一把拉过她姐姐,小声道:“我们先去见过主人家吧!”那声音虽小,却足以让顾青钿听个清晰。
沈云珠朝顾青钿道:“姐姐先去和翁主打个招呼,就不打扰妹妹好雅兴了。”说罢,也不管顾青钿,与沈倾城一道,朝二楼而去。
顾青钿自持一腔好文采,才貌双全,又是北阳侯府嫡女,虽然北阳侯府已不如往昔那般兴盛,到底是公卿勋贵之家,何曾这般不受人待见。虽然面子上还维持着大方的笑容,眼底却是盖不住的恨意,心里更是早已将沈云珠与沈倾城姐妹俩唾骂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