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达生绝情离去后,绿姝伤心哭泣起来,她一个孤女,本就无所依仗,现下又被韩达生始乱终弃。虽然可以求得章大人做主,一想到章夫人平日里不喜自己,且这男欢女爱却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一肚子闷亏,只得自己咽下。
哭过一会,冷静下来,想到马上要嫁给那穷书生,自己已非清白之身的事是瞒不住了,更是感觉命途多舛,想一死了之,到阴曹地府去和父母团聚,也省得活着不痛快。
此时已是天黑,绿姝唤了几声丫鬟,无人应答她,知晓她们不会来伺候自己了。挑了件平日里最爱的衣裳,兀自穿好,画了个精致的妆容,孤身一人,朝花园的小湖边走去。
行至院中回廊,但见一个中年男子醉卧在廊脚处,见其长相不凡,衣着金贵,便知肯定是今夜宴请的贵客,不知何缘故喝醉,睡至此处。绿姝用手推了推那男子,不见他反应,心道:大抵是入梦太深。便不再理他,站起来,打算继续前行,没走几步,停了下来。绿姝突然不想死了,一个计谋自她脑中生出。
绿姝快步回到那酣睡男子身边,使尽浑身力气,将那男子扶回了自己的闺房,然后将他扶到自己的床上,替他除去衣裳。等这一切做完,绿姝累得气喘吁吁,待她平静下来后,将自己的衣物尽数脱去,爬上床,躺在那男人身旁。没多久,见那男人有醒过来的迹象,便挪至床角处佯装失去清白,哭泣起来。
翠夏见绿姝在后面老远处慢慢踱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虽然翠夏打心眼里瞧不上她这样的女子,到底是个稳重之人,没有表露在脸上,便道:“姑娘可是累了?前方有一凉庭,要不过去歇歇再走!”
绿姝沉思在自己的过去中,见翠夏唤她,回过神来,见翠夏看着自己,不好意思道:“我不累,我们还是继续走吧!”
翠夏听罢,不再理会她,继续前行,很快便行至晓月苑。那晓月苑虽比较偏,到底是个幽静的好地方,庭院错落有致,花草繁多,一派幽雅。绿姝之前是寄居在章府,又不得章夫人喜爱,住的地方自是没有这晓月苑精致。此刻,她脸上挂着满意的神情,刚才因无名份的恼意也悉数散去,迫不及待想往屋子里间一瞧。
翠夏见此,道:“姑娘走了半天也累了,先进屋休息吧!”待绿姝进屋,眼里自是一片欣喜,对屋内的装潢摆设甚是满意。翠夏安排好她后,便要告辞,绿姝赶紧取下手腕上的一个玉镯子,塞到翠夏手里,道:“今日辛苦姐姐了,小小心意,还望收下。”
翠夏瞄了一眼那玉镯子,普通货色而已,还比不上自己平日戴得,依旧收下,恭敬笑道:“谢姑娘赏赐!伺候的丫鬟一会就过来,大夫人还等着奴婢回去复命,就先行告退了。”说罢朝绿姝福了一福,出门去。
绿姝虽然心疼给出去的玉镯子,但见翠夏比之章府的丫鬟婆子对她恭敬有余,尝到了做主子的高贵,心里更是深信自己昨夜一棋行得好。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名分,但凭着她青春,生得恁般娇嫩,床上功夫又了得,名分是迟早的事,她甚至还幻想着有朝一日坐上大夫人李氏的位置。绿姝在自己的幻想中渐渐睡去,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日子一天天溜走,转眼就过了大半月,离沈云珠的婚期渐近。大夫人李氏真是忙得不可开交,一边要准备沈云珠的嫁妆,一边还要顾着骨折的沈元哲。虽然累,到底高兴,女儿的嫁妆基本备好,沈元哲的伤情恢复的极好,本来需卧床三五月的,昨日大夫说怕是再过月余便可落地行走,大夫人怎不欢喜。人到底只是血肉之躯,大夫人这些日子忙活得够呛,也消瘦了不少。
大夫人自上次寻过沈倾城说话后,便再也没找过她提陪嫁一事。这日,大夫人李氏百忙之中得了一点空闲,正打算差人去叫沈倾城来。谁知,前院一小厮呈上一封信来,道:“夫人,管家让小的递过来的,说是平西侯府管家亲自送过来的。”
大夫人一听,赶紧让丫鬟书雪呈上来,道:“平西侯府可有带什么话?”
那小厮道:“他家管家说了,夫人看过信后自会明白。”说罢,退了出去。
大夫人李氏赶紧差开信,细细阅读起来,待读完信,面露忧色,陷入沉思中。
原来这封书信是平西侯夫人修来的,信上说,大梁在西北的战事吃紧,孙岳之的爹平西侯暨护国大将军---孙瓒在战争中身受重伤,现在整个孙家军因着大将军负伤士气低落,战局也不利于大梁。为此,孙岳之向圣上请了命,亲自奔赴西北战场助父一臂之力,保卫大梁江山。皇帝感念孙家一家忠烈,赐了孙岳之精兵三万,粮草一批,后日便要出发。这一去少着数月,多着几载,视战况而定,无人知晓。
那孙岳之自上次冬至之日见过沈云珠,便对其一见钟情,此生认定非卿不娶。本来天赐良缘让他好不高兴,现下国事要紧,此去经年,不知归期,怕沈云珠等不得他。便着他母亲休书一封至沈府,阐明详情。末了,平西侯夫人又央求李氏,希望他儿子出捷那日,云珠能去一送。
大夫人李氏心里也有自己的思量,涉及到女儿的终身幸福,她不得不再三虑之。大夫人李氏到底是个妇道人家,没甚见识,思来想去也拿不定主意,此大事,只得等沈成业回来再商量。
晚上,沈成业打衙门回来,大夫人李氏将平西侯府的书信递给沈成业。沈成业看过之后,道:“平西世子远赴西北边关之事,今日早朝堂之上我已知晓,真是英雄出少年!此等勇气令为夫佩服啊!”
大夫人李氏听后,道:“老爷先别急着佩服,眼下平西世子与云珠的婚事将近,他现在远赴边关,我们的女儿怎么办?”
大夫人又道:“他这一去,也不知归期,再说,那战场险恶,有的归还好,没的归,那我们的女儿岂不成了望门寡。”大夫人说罢,欲做嘤嘤抽泣状。
沈成业听罢怪李氏夫人之见,道:“男儿上战场保家卫国那是荣耀!”
李氏泣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才不稀罕这所谓的荣耀,只希望我的云珠能觅得良人,夫妻举案齐眉,平安一辈子。”越说越难受,埋怨沈成业道:“当初我说将云珠许配回娘家,老爷不肯,恁是要和平西侯府结亲家,现在可怎办啊?”
沈成业被李氏这么一闹,也不耐烦起来,朝李氏道:“这亲家依旧要结,现如今孙岳之只是去打仗,他一个主帅,冲锋陷阵也轮不上他,过些日子自会回来,到时再举行婚事也不迟。”
李氏心里嘀咕着:不用冲锋陷阵,他老子一大将军怎身负重伤。但见沈成业板着的脸,不敢明说,哭道:“云珠现年十六,年纪也不小了,孙家小子现在说爱她,等个三两年不归来,谁知会是个什么光景!”
沈成业道:“夫人真是糊涂,那平西侯夫人让云珠一起去为孙岳之送行,就是向天下昭告,这是她平西侯府未来的主母!不然平白多此一举作甚。”又道:“妇人真是见识短。”
说罢,坐至书桌前写了一封书信,封好之后,唤管家沈忠进来,道:“你亲自送至平西侯府去,务必让平西侯夫人亲启。”管家得了书信快步出门去。
好好的婚事硬是被遥遥无期推着,大夫人李氏看过平西侯夫人的书信后,第一反应便是悔婚,哪里料到沈成业这般坚持,眼见悔婚无望,心中忧思加剧,一夜未眠。
真是前算计,万思量,不如天算!
第二日,沈云珠来东苑给她母亲请安,但见她母亲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脸低落,无甚精神。便道:“母亲哪里不舒服?可需唤大夫来瞧瞧!”
大夫人李氏看着女儿,突然双眼一酸,几欲落下泪来。沈云珠见她母亲如此,不知缘由,赶忙道:“母亲究竟为何事伤心?”
李氏拭去眼角一滴泪,将平西侯夫人修书一事话语她知。沈云珠听罢反而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呢?母亲就为这事伤神,哪里值得!”这下轮到大夫人李氏一脸不解了。
沈云珠见此,道:“嫁与不嫁,于我而言,有何所谓,不过是换个院子生活罢!”她母亲一听她如此灰心丧气的话语,心道:冬至夜之事到底是伤到了她。想着,面上忧色又增加了两分。
沈云珠见她母亲满脸担忧,笑着撒娇道:“晚一两年出阁岂不更好,可以在家多陪陪母亲。”
到了孙岳之出师那天,沈云珠跟着平西侯夫人早早地立在京都城的主城门上。远远望去,军队整齐排列成方块,兵马日浩浩,气势如虹!孙岳之一身铠甲,神情坚毅严肃,跟那日在宴席上的戏谑之态相比,判若两人。令沈云珠的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倾佩之情,
待孙岳之阅兵完毕,快步跑上城门来,在他母亲跟前跪下,磕了磕头,慷慨道:“儿子出发了,母亲保重,等我凯旋而归。”平西侯夫人听罢,忍着泪滴扶起孙岳之,道:“我儿去吧!”
孙岳之深深地看了一眼沈云珠,面上露出淡淡的柔情来,想开口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大步昂首朝城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