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里这几日过得很潇洒,估计也胖了几斤,大年初三的时候爷爷就又离开了,留也留不住。同一天,老爹提出要出去玩玩,于是就带上了我和老妈自驾出去了。
我们前往浙江云和山区,说是去看梯田。我问老爹怎么挑这么个地方,他说你傻啊,春节期间热门景区根本是人挤人,还不如去些人少的地方自在,反正山啊水啊的没什么区别,就是些树。
于是我们就开进了山沟沟里,先是一路沿着环山公路向上,这里的海拔不断升高,据说最高处有一千米多。我们在山脚下一处装潢漂亮的售票口买票,老爹问了那买票的大妈:“到景区还有多远啊?”
大妈正在用手机看韩剧,于是漠然道:“十三千米。”
“哦,三千米啊。”
那大妈很不耐烦,抬起头来就大吼:“‘十’三千米!。”
老爹真的是震惊了,喃喃道:“还这么远啊……”于是默默转身离开。我还听到这时候大妈小声嘀咕:“耳朵聋了啊……”
我们上了车继续向上,心想既然景区还远着,售票口怎么就建在下边儿了?可能是顶上山区,没地方建这么漂亮的售票大厅吧。要不是我们提前下来看看,很可能没买票就直接上去了,这样的话到了上面如果要检票,那就呵呵了。
山路是绕啊绕的,沿路就是山岩,偶尔隔个几处还有些人家,门前堆满了木头。还有一个一个金黄色的小山一样的堆,乍一看还以为是杏仁……实际上全部都是木屑。老爹说估计是山里人家用来养蘑菇的。
才开到一半的路,忽然前方路边有个男人冲着我们招手,不很老,大概三十出头。
老爹把车开过去停在一边,摇下车窗。那人先探头进来了:“几位客人是上去耍呀?”
“是,我们是去玩景区。”
“哦,那上头的山路是挺杂的,一半的客人来了走山路都是要命,很少能享受景致,我是本地的向导,我上去可以带你们看景点,顺便安排食宿什么的,这山里的事儿我都清楚,也不贵,一千就行,怎么样?”
老爹是出了名的抠门,可这回倒很大方地把一张一千的票子给了他。那向导上了车,先说道:“叫我大川就好了。”
前面几段公路还用不着他指点,顺着走就可以了,我们抬头往上看,上面的几座连山是云山雾绕的,看起来是一层山一层云,抹成连带,真的如同仙境一般。老妈还好几次叫停车,要拍照。
连山的坡上都垦成了梯田,由于是刚入春,还有冬日的味道,田上一片荒芜,只有些稻梗,间或有几只黄牛在悠哉地吃草。
上头偶尔有几辆车下来,这时候大川说了:“这几年都不景气,来的客人越来越少。这山里头经济也发展不起来。山民大多都搬出去了,也就剩下些老的不走。几位来,都算是稀客了。”
这会儿前头有个大转弯,这样的转口最容易出事情,因为转角是山岩挡着,车过去了压根看不到上面下来的车,常常发生碰撞事故。老爹很谨慎地开去,按下喇叭,即示意这儿有车过来了。上头也回传来一阵喇叭声,而且是长按不止!我们正要转,那响喇叭的车就哗一下急转弯朝我们冲过来,老爹立刻打方向盘往旁边掉头,那车扫过来咔哧一声把我们车上左后视镜给撞飞了,然后它飞快地离开了。
我们停了车,老爹骂了声娘:“这车怎么开的!”这也是那车主不对了,这样的急转,车速开得那么快根本就是玩儿命,要不是老爹反应快,我们早给撞到山底下去了。老爹心疼了一会儿车,就骂骂咧咧地继续向上开了。
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从山上面忽然连续几辆车开过来,简直就像飙车一样,车窗外传来阵阵车过的呼啸声,我们的头发都被过风卷得飘了起来。老爹骂着娘,不断地展现他那高超的车技左躲右闪,车子左摇右晃的,我都有些晕了。躲过了一阵车流,大川直接趴在车窗上吐了。
“搞什么!山道上飙车妈的找死啊!不要命啦!”老爹道。
大川缩回了头,我闻到他嘴里一股子酸味,他开口道:“你们说,人什么时候不要命的干活?”这小子还有心思打哑谜。
我们目目相对,说不出话来,他继续道:“逃命的时候。”
这时候前头风过,晓得又是一列车队飞驰下来。老爹立刻在车顶激光屏幕上打字:出什么事儿了?
我们就顶着这几个字向前。
不过好几辆车还是擦着我们就飞奔过去了,只有一辆车回话,它的顶屏上写着这样一个字:跑。
然后它擦着我们离去,我转头看,发现它还加上了三个感叹号。
“跑?跑什么?”老爹不解地问,“景区有什么好跑的?”
“是不是他们没买票给上头入口拦住了,赶着下去买?”老妈说道。
“这分明是赶着投胎的速度!”
“那?我们怎么办?上头该不是出了事?”我问道。
老爹最是不信邪:“能有啥事?老虎出来吃人啊?我就不信了,好容易出来旅游一趟还能给我撵回去了?”于是他一踩油门,我们再次进入尖峰时刻。
这时候山上头的雾散了些。我忽然想到,八成这水汽在地上我们叫雾,在天上就叫云了。那也可以这么说,我们现在,就在云上了。果然是山里人家才能够体会到云从窗里出的感受。
进入有个停车场,我们停了车,拿出了行李。
老爹道:“也没看有什么问题,还疑神疑鬼的。”
我一下车,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确实相当干净。眼前的是青山绿水的好去处,我甚至在想等我老了,来这里住也不错。
大川下了车,走到了老爹面前,把一千元递给了他。老爹很是不解:“你这是?”
他解释说:“哦,其实我是下山办点事儿,回来因为路长,就想乘趟顺风车,又怕人家误会,才想了这么个主意,这一千元我还给你们,山路其实并不复杂,自己也可以走走,不过你们要真要向导,我也可以带你们去看看,免费。”
老爹说你要搭顺风车早说啊,还能赶你不成。我心想这大川能想这么个办法,也是蛮机智的。
老爹去车厢里翻出了他的背包:“我们就在山上住个几天,也享受一下这纯净的大山气息。”
“你们要住山里?”大川问道。
“对啊。”
“这住宿去处也只有停车场附近的几个农家乐,再往里面还有段山路才到山民住区,要是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直接和我去我家里,邻里几家住户不多了,很多空房子。”
我估摸着老爹在心中打了下算盘,觉得住土房子能省不少钱,于是道:“那好那好!我最喜欢乡土气息。”
我带出了我的行装还有那把吞天剑,跟着他们上路了。
“你就是喜欢也不用旅游都带着吧?”老爹问道。
“你管不着。”我笑着应道。
我们跟着大川往山里头走,彼方的连山依旧在云里雾里,苍翠的青山抹在苍茫云海中,飘渺虚无,是山的气息。梯田土房,人家炊烟,清泉流水,九折石桥,又是人的淳朴。在这样山与人的交融中,我品到了和谐的味道。
沿路上去有一条山溪,由于冬天里,溪流小些,不过还能听到淙淙的流水声。
大川说如果在有雾的清晨去看云海日出,那简直是美不胜收。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样的幸运了。
奇怪的是沿路走来除了些劈柴放牛的山民,好像见不到别的人了,是刚才都驾车逃走了?他们的行为确实怪异。
我们渐渐靠近了山民们的住区,几乎都是土墙瓦房,这在今天很不常见。那土墙开裂得简直看起来就要倒塌。土房的排布很不规整,几乎是杂乱无章的,但是会聚在一个小区域内,沿着山的坡度逐渐向上。一层一层嵌套,两边的土屋之间留出很窄的小径,几乎只有两个人宽。
来的路上我们看到了一台荒废的水碓,原理很简单,上头是一个巨大的立式水车,水流推动水车转动,在水车轴上连着两块拨板,顺着水流拨动石碓,可以日夜舂米打糕。
近人家的门前还有一个井泉,里面有清冽的泉水,大川说这水用来煮茶是极好的。
大川的屋子在稍里面些,故此我们多走了几步,到了他家门前。
这是一间不很大的小土屋,大块的山石筑的底基,上头堆砌黄泥。我这才想起来沿路的山路上来,看到两侧山体多是黄土。门两旁的墙上的对联是新贴上的,还是毛笔手写的。门上按照旧的习俗,贴了辟邪的门符一类。窗户是木式的,不过还有玻璃。窗台上还晾晒了些辣椒肉干一类。门前用竹竿搭了一个简单的衣架,几件衣物在上头随风飘飞。
“欢迎光临寒舍,有些简陋,但愿不要嫌弃,就当自己家一样吧。”说着大川开了门,“爷爷!有客人来。”
我们进了里屋,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家正坐在床上看春晚重播。内部的家具摆件其实并不破烂,该有的都有,生活还是挺丰富的。沿路来我都看到一路的电线杆,一直把电输送到这山里头。
见我们来了,老人家很热情地下床迎接。待人接物方面老爹老妈他们有一手,很快就和老人家嘘寒问暖唠家常。我倒是不会这些。于是把安排食宿的事情交给了他们,我自己往上头走走,看看风景。
我出了门,顺着石阶继续向上。有一些土房两侧有深陷的沟渠,下面通水,具体的功用我也不太了解,沟渠的两侧还有人放上一块青石板方便沟通。其实这山里土桥石桥混搭,瓦棚屋棚四处可见,在一些棚里他们还晾晒了一种奇怪的东西,长得倒像雪莲果或者山药一类,可能是山里的土特产,卖给来的客人的。
靠山石的一侧刻意用丝网围了起来,里面养了一些山鸡,我看到有个人拎着个长杆,杆头上有个网子,估计是去捕山鸡的。
我低着头缓步向上,一边欣赏这难得的山里风景。石阶走道也窄,不方便过人。不知道从哪里闪出一个小子来,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墨镜,他着急地一路向下,硬是从上面挤下来,结果撞在我身上,我感觉就好像撞上了一块铁,肩膀疼。我刚要发火,就听那小子喊道:“没长眼睛啊!”他愤愤地就继续离开。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我立刻拦住他:“等一下!”
那小子听了我这一声,居然立刻停住了,他缓缓转过身来对着我,向上移开眼镜瞥了我一眼:“小天?”
“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