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股强劲的风带着森森寒冷霍霍有声地踅进殿里,我不觉哆嗦了一下,拉紧衣裳,含着热泪道:“昭姐姐,实在太悲惨了。”
朱棣眉头一紧道:“其实,你大姊今日的处置在理上说得过去。太子是储君,将来的大明天子,少不了三宫六院的。这些年太子只有太子妃一人在身边,宫里宫外早就议论纷纷了,好多言官给朕上疏,建议朕为太子广纳妃嫔,以求皇嗣之兴盛,朕一直都压着。现在你大姊就赐给太子一个侧妃,难道朕还要拦着吗?朕毕竟是太子妃的公公,不好多管。朕能做的最多就是帮助她保住的正妃之位作为补偿了。”
公公帮媳妇,很容易让人误解。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朱棣已经尽力了。我叹道:“臣妾今天去瞧了昭姐姐,不好,十分的不好,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叫来夕妍,像说临终遗言似的。”
朱棣无奈地笑道:“婆媳关系怕是世上最难处的关系了。原来的媳妇被原来的婆婆虐待得苦,好不容易多年媳妇熬成婆,就把起气在自己的媳妇上,变本加厉地虐待,周而复始,不断轮回,只苦了做丈夫的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我不觉好笑道:“臣妾怎么听着像是经验之谈呀!”
朱棣两手一摊笑道:“本来就是经验之谈嘛!以前母后总是看妙锦不顺眼,动不动就给她脸色看。”
我讶然道:“不会吧!马皇后素有贤名,应该不会苛待媳妇吧!”
朱棣深深叹了一口气道:“自然是事出有因了。妙锦嫁给朕时,朕身边早有了好几位小妾。妙锦是大家小姐,在家娇纵惯了,一进门就摆王妃的架子,对她们未免严了些,尤其是对才生下永安的菊芳,更是不客气。朕当时也是年轻气盛,凡事只看表面,不三思而后行。看菊芳她们见到妙锦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就觉得妙锦是妒忌成性万般不好,对妙锦很冷淡,若不是碍着徐将军的面子,朕早就一纸休书打发她回娘家了。有一次,朕带着妻妾赏菊花,朕摘下一朵红菊,道‘鲜花配美人’。当时朕与妙锦才是新婚不久,她自然以为是朕是为她摘的,可是朕把花在她眼前一晃后,却插到了菊芳的发髻上,然后看着她冷笑。妙锦当场就哭了,跑到母后面前诉苦。虽然当时母后是说了朕,但是心里觉得妙锦不好了。你是不知道,妙锦的母亲谢夫人是多么厉害的角色,一只十足的母老虎,徐将军在她在世时一直都不敢纳妾。所以母后对朕与妙锦结亲一直不大乐意,怕妙锦如谢夫人一样是悍妇,让朕的日子不好过!”
我不可思议地道:“怎么可能,大姊修养可好了。她永远带着温婉的笑容,处事不惊。怎么会为那点小事使性子!”
朱棣淡薄一笑道:“她三十年前可不是这样。”他的目光笼上一层淡红色,若云兴霞蔚,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风从秋窗透进来,吹到身上还是凉飕飕的,殿外雨势小了些,淅淅沥沥的从飞檐上连续不断的滴下,更觉凄凉,仿佛外头下的不是雨,而是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