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地解下允炆头上的金冠，捏起剃刀一刀又一刀地下去，他一缕一缕的头发在半空中优雅地转了几个圈纷纷坠地，像极了春风暖人时桃林里的花雨。王司彩谨慎地捡起每一缕头发，将它们放入灯笼里的烛火上烧掉，焦味在冷寂的宫殿里弥漫开去。
允炆不安地道：“如铃，你真的没事么？”
我的口气轻软若羽毛，笑道：“没有事。”我在享受与允炆最后的温存。幼时，王司彩曾教我读过史书，上面年代久远的权力纷争中失败者的下场，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前人的事经过几百年几千年的光阴一隔，觉得只是一个个扣人心弦的故事，没想到这一刻，允炆与我也成了血泪浸润的故事里的主角。当允炆最后一撮头发落地时，我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悲怆激荡，手一软，剃刀落在了地上，身子软软地倒下。
允炆急忙转过身抱住我，着急地道：“如铃，如铃，你不要吓我。你方才还不是……”
王司彩一直在一边旁观，她微微叹一口气，小心地捡起剃刀，放入怀中道：“皇上，不如让娘娘在此稍作休息，皇上先行离宫如何？时间不等人。”
允炆只是紧紧地搂住我，道：“夫妻一体，要走一起走！”
腹中巨大的疼痛，疼得我几乎要晕过去，靠着残余的一点理智支持，我流泪道：“允炆，你先走！孩子……孩子……”孩子终于等不及，要在刀光剑影的这一夜来到这千疮百孔的人世。
王司彩快速地道：“皇上，按下飞霞殿的佛像莲花宝座下的“佛”字，密道入口鬼门就会打开。奴婢在此守候着娘娘，待娘娘情形一有好转，就扶娘娘追随。”
允炆异常冷静地道：“你不用安慰了，我与如铃绝对不分开……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王司彩忽然掏出一方绣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允炆的口。允炆想要挣扎，但只是一瞬便没有了知觉。王司彩向我苦笑道：“先帝曾嘱咐，若是娘娘不便随行，就用迷药迷昏皇上。娘娘您一定能理解先帝的意思。”
我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泪眼矇眬地看着允炆，多看一眼也是好的，也许，我也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与我相爱至深的夫君。
王司彩迅速地收拾，抹去一切允炆曾在此剃度的痕迹，向我道：“娘娘宽心，奴婢是大内高手，一切情形都能应付。”她将铁匣子也包在包袱里挂在胸前，背起允炆道：“娘娘珍重！”她迅速离去，步履如飞身手矫健，我在极度痛苦中微微感到欣慰，到底是父皇安排的人，允炆一定可以脱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