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
脆声撕空,一团火光朝着后方的六人射来。
那火光里的凶灵獠牙如刀,狰狞的巨嘴充斥着腥臭的酸腐,可能是因为呆在地浆世界太久的缘故,它们期盼食物的味道。
贾生挡在六人之前,他虽看上去顿拙,而事实却也彪悍。
他以拳拦光,步履沉稳,临头的光跌宕砸来,哪知他双手虚扶却是成功格挡。他置身没入光中,不敢冲得太近,又彷如四两拨千斤般,提肘击出。
凶灵嘴上的刀朝着他撕咬而去,而他却好像浑然不在意,一拳锤在火鼠的嘴上。他这一拳循的也是国院绝学破军七绝里的伤军拳,拳劲崩荡,气势雄浑。
凶灵在半空中盘转身形,长尾狂扫。
搀扶千风的洛氏两姐妹险些跌了一个踉跄,甬道内的搏杀招招惊心。
贾生踩着破军迹,他走的也是短步,谈不上精湛,但在后方六人看来却很直接霸道,一步之遥,芒光激震,漫天拳舞。
嘭嘭嘭…
砰砰砰…
双拳、四脚,一人一兽,战意激昂。
“《神异经》有记,冀水边际有火域,纵横万里,生不烬之木,燃不熄之火,火中有鼠,可达千斤,毛至三尺,取其毛,织以作布,用之如垢污,以火烧之,即清洁也。此鼠又名火光兽,其毛为布又曰火烷布。”长方炎嘴口呢喃,他的双眸愈发晶莹,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些面目可憎的异兽。
昏黑的甬道中,五颜六色的光交织在一起,这些凶兽各个力大无穷与山臊相当,再加上堪比幽瞳的速度,显得异常难缠。
几个主力都深知不能恋战,毕竟在这看似宽广又狭隘的境地若是被凶兽围困定然是讨不到好处的,迅速解决以后继续朝着前方奔进,当然他们是没有刻意收割这些凶灵的皮毛。
这条地浆奇地的溶洞甬道也不知是有多长,众人已经前行了数百里仍旧没有看到尽头,只是这里的空气愈发稀薄而热闷。
按理说来,沿着地浆下流而出多是山脊出口,而这里却是另一番风景,甬道边的地浆长河越来越宽阔,每每撞在河道里的石幔上都惊起无数星火。
越往深处走,无形的压迫如潮翻涌,众人都觉心口沉闷,这份凝重的心悸几欲令他们止步。
又走了大概三里,溶洞之前出现了光明,当众人来到光明幻现的地方,却是惊奇发现,甬道深际出现了岔径,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天坑,抬头望去见到的是佝偻嶙峋的山岭,低头看去,那深邃能见底的所在倒是明媚星空,地浆在这里形成了流瀑,那跌宕着丝火明霞的滚烫珠花迸散,落入穹遥灭入昏光。
众人站在天坑半空的甬道尽头,四面八方这样的洞口很多,好像在告诉他们前方每一种选择最后的末路都是此处,纵然无畏,却又惶惶不知所措,这种自相矛盾的结束难以令人信服。
这究竟是哪里?是现实还是梦幻?
天不在上,天在心中,天在脚下,这样的至理是道的真相,可千万年来,人类生存的故里,穹阙极遥确实是在头上。
一时之间,这些藏剑、绝身的男男女女不免身魂震荡。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这里又是哪里。
他们看不穿头顶的川山是否虚妄,也无法明白脚下的星海是否真在,这种直面真相的感觉惨白而无奈。
“难道我们走错了?这是哪里?”
千风碧珀般澄澈的双眸四处张望,眉宇间似有少年独有的的天真。
他的话宛若击碎沉寂的刀,厚实而无情。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清醒过来,在沙海世界第一批被俘的人中或许也只有他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鸿第一时间就朝着他看去,“你醒了?没事了吧。”
“死不了。”
“若你死了也好,我也没功夫提你收尸,我现在就想知道,你究竟遇到了什么?”虽然秦鸿的口气并不好,但不难看出两人关系莫逆。
被他这样一问,千风反倒不自然起来,“说起来丢人,我自己就是国院学子,刺探敌情多大的事啊,可那人就好像本就猜到了我会出现在那里。”
他学着贾生的样子摸了摸继续道,“我原本还以为是你们谁和我开玩笑。后来我还以为是住在营帐里的人,我是这样想的。可能你们会以为再不济我至少还有反抗之力吧,或许你们也都猜错了,他竟然和我谈了许多问题,说他孤独说他寂寞。说什么他是茕茕孑立,说什么神朝国院学子不同于众道也是踽踽独行,虽然时间不长但有几个瞬间,我觉得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知己,可直到发现有问题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最后,他对我说,打败他,他就不取你们的性命。我承认那个时候的我突然就慌了,我怎么能想到一个大年考核试炼竟然扯出生死的问题。当然,我是男人我不能怂,我当然就与他对决。”
“呵呵…至于结果,可想而知。”
千风自嘲地笑了笑,在这一刻众人都觉得他的笑特别阳光。
不知何时秦鸿走到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至少过去了,他竟然在最后时刻激发了你的斗志也是好事。”
这人是谁呢?众人不解。
是国院中人?是紫袍?至少表面上没有人知道。
千风所说的故事虽然不长,但却有一抹怪异的韵味,长方炎看了看脚下的星海,默默低语,“应该不是。”
没有人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幸好,除了千风重伤外,其余三女不算有事,所以至少那人没有想象中的冷血。他肯定是国院中人这点可以确定,至于是谁就不好猜。但他那样做的意图是什么呢?是顺应国院试炼故意的布局?还是搅乱这些年轻学子的步履?
当然,结局还是可喜的,毕竟那一关已经过去。
叽叽…
叽叽…
细碎的响声默默传开,这些声音,一行人早就相甚熟悉,不是火鼠还能有谁?
不知不觉,甬道里充斥着无数狂躁、繁乱的声响,那些火鼠都是从一众人来时的方向奔来的,很难想象不到一会儿的光景深邃甬道里头泛起了无数明亮的火眼,这些火眼连成一片,犹若无尽的灯火烛台,一面芒海,一片片横纵错杂地交织着。
“怎么办呀,怎么办?”
洛霜紧紧地抓着洛琴的手,她的纤手不住地颤抖着。
“妹妹别怕。”
莲衣的手也不自觉紧了紧。
叽叽喳喳…
叽叽喳喳…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头皮发麻,甚至连四肢都难以支撑平稳,这样的情形与兽潮无异,他们哪里见过,那些昏暗里的凶光火瞳宛若万马千军,气势跌宕,甚至有些凶兽被同伴撞进火河里。
空气中涣散着死寂,就宛若众人此刻的心境。
“先躲开!”
大家下意识地移步,发现提步难行,也不知道这样的举措究竟有没有意义,若是讨伐的大军单论力魄就能把他们碾得毫无灰烬。
近了,更近了。
似乎咫尺之隔都能见到那银光闪烁的獠牙与无端的火剑。
大地变得烦乱不安,火河里的光雾愈发浓烈,纵然是溶洞甬道的山壁也摇摇欲坠。
本以为是一场浩劫,而那些如潮的凶灵奔至甬道尽头却是对一众人类视而不见,一时之间,万般飞流泼洒,大大小小的火光奇影如彩练铺空,纵身一跃!
紧跟着,天坑半空无数的涌动就好像灌流的狂潮,数不胜数的凶灵朝着空洞跳去。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番风景?
兽潮中的嘶鸣此起彼伏,忽缓忽急,每一个声音都好像在欢呼着专属于他们自己的神祇。
众人紧紧贴着甬道尽头的山壁,一呼一吸皆是肉跳心惊,朝着可以看见星海的天坑之底看去,无数的光点幻划成一条条如丝的线迹,就好像一道道流星。
这样的情形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的光景,当一行人瘫坐在地,心底百味杂错。
长方炎抽出几坛酒放在众人身前,示意大家压压惊。身为长方家这代的孤子他手底的法宝当然颇多,其中就以那块储物镯为诱人,千金难换万方镯。这种物什可以携带满满一间屋子的物品。
众人依在这天坑深处的绝壁旁,心底久久无法平静,他们经历的事情并不多,但几乎每一件都关乎生死,也幸好这仅是试炼,更想来,未来的风雨路并不好走。
“长方哥哥、秦大哥,莲衣老师,姐姐,你们说它们该不会是去殉情吧?”
洛霜的年纪最小,她不解,其实众人或许也不解。
“霜儿,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相较洛霜的天真,洛琴却显得成熟许多,“我想它们可能是去了该去的地方吧。”
过了好久一行人纷纷沉默,他们围在酒坛前,是思考似体悟,唯有余烈雪一人举着酒坛闷声痛饮,他看着不再有星光霞逝的天坑深处,他仿佛看到了一副精致的面孔,那张面孔竟是能够轻易揉碎自己无限烦乱的竺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