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惊起,顷刻好似梨花带雨,“大人您使诈。”
那中年人也不管少女面容上的悲凄,“呵呵,输了便是输了,女子无才乃是德,丫头你就认了吧。”
少女心有不甘,娇声道,“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左大人您方才说的是什么呀?”
左晨见少女看着自己,面对如此明晃晃的双眸他只能退望座上的中年人不敢话语。
“大人您说,您先前是不是故意让着荷花的?”
“不是…”
左晨见自己的大人丝毫未有理会自己的意思显得分外尴尬。
“大人,还是先处理要务吧。”
中年人愤愤不平指了指左晨,“哪里有什么要务,没看到我正忙着吗?虽然他算是一个例外,但也得顺我的心情吧…对了你这老小子去给他安排住的地方吧,就说今日我要务缠身没办法去见他,让他耐心等着。”
中年人面前的少女不禁更加好奇,惶惶不安道,“大人,该不会又是一个走后门的家伙吧?”
“大人,为什么荷花总感觉你误人子弟?”
少女并未有留下来继续掷棋,左晨也只好慌乱地赶去安排,偌大的议事殿内,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来回踱步,他光洁的面庞上两屡斑白的剑眉显得分外明媚,突然他若有若无地笑了笑,嘴口呢喃,“百年了,该来的是不是都要来了…”
左晨搪塞余烈雪的理由牵强又好笑,可对余烈雪来说大概也是南人固有的本性。
他跟着左晨一路横穿中城,整个国院中城除了一望无际的花海外,正中央的所在有一处高及云巅的尖塔。这座尖塔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辞穹”,若是能够登临塔巅是否会有种辞别天宇的情肠呢?
走在老旧的中城街道上,偶尔能见到三两徘徊在花海的国院学子,按照左晨的介绍余烈雪知道,国院学子可以按照道袍分为四类,黄、青、紫和灰色,灰色等阶与修为也最高。国院里的教头多是金袍,一些长工、杂役也有专门的布袍区分,像左晨这样的副院主管行政,有十数人之多,都是黑袍。
刚从天涯路进来,余烈雪就极少见到国院学子,现如今步入西阁,学子的数量也依稀增多起来,国院隶属国教当然也与中土四阙上的众道宗地位相当。
左晨对待余烈雪的态度可谓温和,“烈雪,你就住着吧,这里是原本教宫教头空出来的屋子,一时半会儿我也没办法理出学子那里哪有空舍,你就暂且委屈委屈。其实我们这里也没有那么讲究,学子多为杂居,不过教头的屋子稍微大一点而已。”
余烈雪还不算国院学生,他也没有对左晨用上老师、先生一类的敬语,“有劳左大人了…”
左晨稍显无奈,原本他也想把余烈雪随便丢一边,但辗转许久却又不敢那样做,国院走后门的事情不再少数,像今天这样一份信函请动国院主教的后门确实不多,况且他常年跟着主教大人身边,今日主教大人的日程还是按照主教大人自己的意愿改变的。
也许是凑巧,但也不能排除故意,他嘴上不敢明说,只能私下又给余烈雪偷偷开了小灶。
“哪里哪里,我就住在艮院,你这里是兑院,有事可以去寻我。”
余烈雪对西阁深处的这处院落非常满意,毕竟他在孤峰生活得太久,在军营生活的太久,有安宁也曾嘈杂。
“大人慢走。”
日落的时候,左晨派人送来了不少食物,那些食物虽然普通可对于漂泊许久的余烈雪来说却显得温馨得多。
一纸信函,人却未见到。
临夜的时候,旧宁下起了雨,这场从响午就开始运量的雨好似无数狂魔厉鬼在尘际撕扯残活的流云,透过窗扉向着云幕看去,偌大的天盖仿若承受不起滔天的压郁变得凝重而不安,辞穹塔顶,时不时能够看见刺贯天地的电火流离。
一场雨,下了足足三个时辰,洗净了国院染尘的街道也洗彻了余烈雪的心,他想起了孤峰里的老师,想起了可爱的竺茉,想起了漫无天日的军旅,也想起了这几日相处的木素、柳慈一行,他想要逆的一切都变得自然而圆润,但对于如何去逆,道就在自己的脚下,希望,正等着自己去探寻。
翌日破晓,余烈雪从软塌上清醒过来,他的手里抱着一本《玄黄经》,这本书怕是前人所遗,说的也是方术一类天合地势,他也是滚瓜烂熟,想着原先住在这里的是国院的教头余烈雪还是能够理解作为道士先生的癖好。
过了不多时左晨便遣人送来了餐点,说来也怪,那送餐的人竟是学生模样的乾道,在院子门外就叫唤着先生先生,可一入屋子见到同龄的余烈雪也是尴尬万分,甚至心生鄙夷。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转瞬之隔到了正午时分,兑院来了一个黄口先生的消息就传遍了大半国院,甚至还有不少听道、悟道的学生慌乱赶来探个究竟。
余烈雪是寸步不离屋舍,他就泰然坐着认真研读前人留下的诸多书籍,这些也是他在孤峰自幼养成的习惯,只是此时此景却是少了一旁颂咏道藏、道经,演剑轻舞的竺茉。
三年的军旅洗礼令他面色较好,但仍难该咳血的习惯。
有时候他总会害怕自己一睡不醒,纵然是侧卧在战前的坑道都时常惶惶不安。
此刻,位于国院幽宫深处。
“左晨,那小子有什么动静?”
“大人,已然安排妥当,动静倒是没有,我见他只是看书。不过学生们都以为新来了一个教头,有过去初见莲衣的架势。”
左晨立在明媚下,他的身前是一位眉如霜剑的中年人。
中年人微微皱眉,“都是你干的?”
“大…大人,冤枉啊,我没想太多,本以为这样恰好,毕竟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安排空屋,却还是疏忽了影响。”
“恩,我也未说你有什么错,确实恰好,下去吧…”中年人嘴口微露笑意。
左晨怎么也想不明白面前人的意图,毕竟先来的那名青涩教头确实有足矣令人羡煞的资本,而现在这个分明就是转业学生,只不过自己安排欠妥,“大人,那需要给他捎什么口信吗?想来他应该在等着见你吧。”
“不用了,这样就很好,你也先别去寻他,等上几****自有安排。”
“诺!”
下午、傍晚,左晨照旧遣来了送食物的国院学生,并且不再出现,余烈雪总以为今日就能收到面见的消息,可是终究落空。
面对同龄学子他也不好打探二一,本想自己去寻左副院可又怕影响了别人休息便也作罢,他痴痴傻傻地呆在兑院,乏味地读着那些早已了然于心的典籍。
其实,道纲一类并不是什么奇特的物什,但凡道宗都有,它是一种入道的象征典藏,不过各方道宗的这类物什可能会有不同。传说当中只要见过道纲就能自然受洗,也只有历经受洗的道人才能醒魂,而只有醒魂之后方能真正修道。
日跌以后,晚风卷起一片枯叶落在兑院屋舍的窗台上,这样的景致在冬日显得凄楚而美丽,灯芯下的油脂滋滋作响,明火在屋舍白净的墙上欢快地跳跃着。
余烈雪拧整手中的千积方徐徐放在桌案上,他微微站了起来,遥望远空上动人的明月轻轻挪开了脚,推门而出。
第一日,是应该去看看国院里的风景。
他如是想着,心境也跟着欢愉起来。他也知道兑院外暗自守望不明所以的少男少女,他也料想或许左晨在忙,或许自己欲要见的主教大人也在忙。
从西阁出来可以见到许许多多明光灯火,国院的学子或许比之寻常道宗道门拥有的条件要独厚得多,这从他们远超传说的生活就能体悟。传说中的道人都是清寒苦修,想要顺应命运靠的除了自己,更为迫切的却是天赋。
究竟是顺境利于成长,还是逆境使人成熟,他不解也不明。
西阁的学子居所多以杂居为主,每一户能住四名学子,这些学子除了灰炮能够不住学院外,黄袍与青袍是必须住在学院当中,紫袍能够享受独居的待遇。
国院是大晋的象征与荣耀,相较于各方道宗国院的威名或许难以比拟,但国院的存在感却是与生俱来的,毕竟道人与世俗有时候并非一山相隔。
道人总有家世,道人的家世就一定都是道人吗?
也有人说神朝尤为悲凉,难道各方道宗就不悲凉吗?
中城、花海、辞穹塔与东南西北四阁拥有不足三丈的墙垣隔阂,虽然有四门可穿,可却不是独行的余烈雪能够横走的,他沿着西阁一路向南,想要去领略一番国院最神秘的教宫小院。
晚风就若拉扯披纱落妆少女的鬼,悄悄地撕开妆下的美。
国院错落在大晋皇城旧宁,就好像明魄动人的月珠,道人,修的是道,修的不也是命井下的一丝明亮吗?
余烈雪走在国院的地上,感受着国院高孤的天空,心底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