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眸一笑百媚生
深夜。——无月照，无风飘，无鸟歌，无虫鸣，无人哗。
这既黑暗又寂静之夜，正是袁某仁夜探新房的好时机。袁庄主一跃而上，静静地、轻轻地在瓦上走着，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似是已找准了位置，他拿走一片黑瓦，窥伺房内。
——左元正强迫着影笙喝合卺酒！
窗外，黑暗一片。屋内，烛光一点。
“好娘子，快喝吧！喝了，我们就是夫妻了！”
“左元，我敬重你的为人。废话不多说，解药呢！快拿来！”影笙别过脸去，伸出小手，向左元拿解药。
“哈哈！你肯嫁给我，就是为了解药？”左元轻笑几声，“解药？呵呵！——没有！”
“没有？——卑鄙！”影笙瞪大了双眼，“快拿来！我不相信！”
“说没有就没有！娘子你如此多娇，我又怎舍得欺骗你？宇文浩天所中之毒剧毒无比，世上根本无药可解。”此刻左元的眸子流露出的神情，复杂多样，根本无法用言语说清。“来吧！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为夫又怎舍得看着我的美娇娘孤独寂寞一整晚？”说罢，用手拉扯着影笙。
“放手啊！”她拼命地挣扎着，尽管，她知道这样做根本徒劳无功。“放手！左元，我叫你放手，你听到了没有！——救命啊！”
“放手？那怎么行！你是我的！放了你，那是天理难容！”左元仰天长啸。“救命？莫非，为夫会杀了你么，娘子，你教我如何舍得？”
“你！左元！识相的，你给我放开！”她依然在做着无谓的挣扎。
左元对她的反抗全然不理会，左手把她按倒在床上，右手撕扯她的喜服。“别叫了，你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理会你的。笙，你注定是我的人了，不然，你还指望那个只会靠女人的宇文浩天来救你？——他要救早就救了！”
——“这不就来了吗？”袁庄主从屋顶上跳下，踩破了不少瓦片。
“袁庄主！”影笙诧异道。
“你！”左元气得脸色发青，“好！老子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说罢，手按着桌子上的剑柄，用力地拔出了铁剑。
袁庄主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宝剑立即从他的剑鞘中自动弹出。他接过宝剑，指向左元。那凌厉的剑气如同雷电般扑击着他，害得他无力招架。但，他又岂会轻易认输！他紧紧地抓着手中的剑，趁其不备，攻其腰身。袁某仁以剑抵挡，向后翻了个筋斗，而后，再扑向他。左元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他必是喝醉了！果然！——这果然是袁某仁所说的“好时机”！此刻的左元，神智已被美酒所迷醉。醉倒的他，又岂是袁某仁的敌手？
只是，袁庄主稍动恻隐之心，收起了宝剑，只点了左元的麻穴，让他动弹不得罢。他扶起影笙，低低地道：“寒姑娘，我们走吧。”
“不！庄主，”影笙急切地说，“寒剑！我非得取回寒剑不可！”说罢，快快地走到屏障后，本想取回挂在墙上的寒剑，怎知一触到剑鞘，却已被那股寒气所逼，跌落在地。“庄主，来帮我取剑罢！”
他走到她身边，运功，以那深厚的内力抵挡那难以忍受的寒气，拿起剑，扶起影笙，便如风卷残云般离开了不归馆，找到了浩天。
＊＊＊ ＊＊＊
此时已是寅时八刻，再过不久，太阳便要升起。于是，他们便决定等到天亮后再到医馆去寻求解药。
——“说没有就没有！娘子你如此多娇，我又怎舍得欺骗你？宇文浩天所中之毒剧毒无比，世上根本无药可解。”
此番话不自觉地在影笙的耳边回响，每回响一次，她的心，便也跟着痛一次……“无药可解……”她不小心呢喃出声。
“影笙，你说什么‘无药可解’？”浩天惊诧道。“是不是……我中的毒，根本无药可解！——你说！我要听实话！”
她微微地点着那沉重的头，尽管，她有多么的不情愿。“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无能。”她轻轻地说，语气中，尽是歉意。
“别傻了，影笙，你肯那样为我，我很高兴。一切，都只怪我自己太相信左元，自愿喝下那杯毒酒罢！别怨了，一切，尽是天意。”他轻叹。——是的！事已至此，怨声载道，又有何用？不过是徒增烦恼罢……
＊＊＊ ＊＊＊
卯时。
天、地，一片苍茫。屋檐下，无不是一片厚厚的、白茫茫的雪，正如浩天的脸色一般，苍白，毫无血色。一切，都是那样的死气沉沉，失去了往日的朝气，有道不尽的凄楚……
离开了不归馆后，他们走进了一家医馆。
“大夫！救救他啊！”影笙失声叫道。
大夫替浩天把了把脉，微微摇头，道：“哎！请恕老夫无能为力……”语毕，影笙道：“一定有得医治的！”
大夫再度摇头，“姑娘，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们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医馆，双眸黯淡无神，宛如落叶一般，无限苍凉。
浩天已经撑不下去了！“冷……冷……影笙……好冷！”
影笙焦急地劝道：“浩天，别这样，你一定要撑下去呀！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为了狄叔叔还有你的爹和娘！”
“就算我这样想，那又有何用？我撑不下去啊！你方才没有听到左元的话么？我中的毒，世上根本无药可解，如今我能够做的，除了等死，还是等死！”他黯然伤悲，垂头丧气地说道。
影笙忙着安慰他：“我们才不要相信左元的鬼话！他是我们的仇家，当然那么说！还记得么——了仇师父曾说，天下万物间皆相生相克，既有毒药，就必有解药！”
浩天轻叹：“但愿如此……”
影笙接道：“别这么悲观嘛！如今我们得先去查探了仇大师的下落，求救于他。他是得道高僧，一定有办法的！”
是的！唯今之计，除了到武夷宫去求救于了仇大师，还有什么好的方法呢？况且，浩天和影笙也不能回扬州去，因为，狄海本来就很担心他们了，若然知道浩天身中剧毒此事，那还得了！
他们加快了赶路的速度，五日后，便抵达武夷宫了。奇怪！这两日内，居然没有毒发！浩天和影笙皆感诧异，同时，亦甚感幸运。
“原来是宇文公子，凑巧无忧道长不在。”一名道士说。
“哦。我们是找了仇大师的。”影笙道。
“了仇大师？早就下山了！”他说。
他们只好先到剑庄去从长计议罢！
“师父，您不是说去参加左元的喜宴么？怎么如今就回来了？”宫林甚感惊奇，“还有贤弟和影笙？”
“宫林，什么也别问！快！快去把山下的名医统统请回来！”庄主吩咐道，目光转向影笙：“把浩天扶到西厢房吧！”
两个时辰后……
宫林已把山下的名医全都请到剑庄里来。经诊脉后，大夫们无不连连摇头、垂头丧气地离开房间。庄主急切地问：“究竟是怎么了？你们倒是说话呀！”
一大夫道：“没救了！给他安排身后事吧！”语毕，离庄。前五名大夫皆如此，庄主火冒三丈，道：“你们别再重复他们所说的话！”而一旁的影笙，脸色亦如屋外的雪花一样，惨白黯淡。花容失色的她，跌落在地……
“浩天他真的没救了吗？不可以！他绝不能英年早逝的！他身上还背负着剿灭情义派的责任啊！”影笙悲切地说，渐渐地，她已失望了。
“其实，要救他，也不是不可能的。”最后一位大夫淡淡地说道。
“真的么？”影笙听后，喜出望外，希望之火复燃。
“请恕在下直言，脉象所显示的是，毒属寒性，即‘冰寒’。”大夫略微忧愁地叹息。
天啊！是“冰寒”！竟是剧毒“冰寒”！
影笙听后，颓然跌落。
“而少侠身边的剑，也属寒性。所以，应及时把剑取下，否则，只会雪上加霜。好在，少侠所中的毒乃属慢性。各位，勿认为慢性中毒是坏事，其实，慢性中毒最大的特点就——来得慢、去得更慢！这种情况，对少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大夫淡淡一笑，“我想，你们肯定知道，余杭那里有个神医谷。神医的医术出神入化，有再世华佗之称。我想，他一定能为这位少侠驱除剧毒‘冰寒’的！庄主，告辞了。”说毕，退下。
她喜眉笑眼——只要有一线生机，她就要去尝试！不错，她不能放弃，也绝不会放弃！即使希望有多么的渺茫！事不宜迟，得马上起程到神医谷去！
影笙扶着身中剧毒的浩天，和宫林一起离开了剑庄。
至于庄主，则留在庄里，打点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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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结成了一层坚硬的冰。他们只好选择走陆路。这会儿，在影笙眼里，风景大为逊色，不再像从前那样吸引人了。此时她的心十分凌乱，既担心连神医都不懂得驱这种寒毒，同时，也非常害怕浩天会在抵达神医谷之前就不幸死去。
他们日以继夜地赶路，但又怕浩天的身体状况，三天下来，并没有像计划中那么顺利。到了第四天，他们终于抵达余杭了！
他们向路人打听神医谷的去路。路人指着神医谷的方向，宫林和影笙谢过他后，匆匆赶往神医谷。
不久，他们扶着奄奄一息的浩天来到了神医谷外。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一相貌平平的女子道。
“我们是来求救神医的。你是何人？”宫林问。此时，浩天的头微微往下垂，似是昏厥了。
“浩天，你醒醒！”影笙失声尖叫。
那女子轻声道：“凑巧，家父下山救人了，要五天后才归谷。”从她的语气中，似乎怀有深深的歉意。
“妹妹。”一位容貌姣好秀媚的女子轻轻地走到那位姑娘的身后，“怎么不招呼人家进来？”她微笑道。玉肌雪肤的她，身上暗发缕缕清香——那是百合花的幽香！
她嫣然一笑，带领和他们穿过小石林，来到大厅。
妹妹向姐姐挤眉弄眼，她会意了，莞尔一笑，道：“你们就先在这儿休息吧，请恕小女子失陪一会儿。”
影笙听后，微笑，点头。
她们姐妹二人进入了内堂。
“语萍，怎么了？”她柔声道。
“姐姐，方才我多害怕穿帮啊！你也知道爹闭关之事，只差三天了，决不能让他们打扰到爹！所以……我撒了一个谎，说爹下山救人了。”她嘟囔着。
“语萍，你看人家受的伤可不轻啊！我们怎么能够那么自私，只做小善呢？想我们马家世代行医，最反对的，莫过于见死不救了……”话音未落，传来了一阵掌声。
“语华言之有理。所谓大善，乃为不相识的人伸出一只援助的手；而小善，就是给予朋友、远亲或至亲之人帮助。两者比较，相差甚远。我想，我们还是做‘大善’为好啊！”一位五十岁出头的男人缓缓走来，“安排病人到厢房了吗？”他就是神医，双鬓斑白，岁月的印记毫不留情地展现在他的额上。
语萍道：“爹，还没有呢……在大厅。”声音小得连蚊子都听不见。
他听后，二话不说，踱步到大厅。“各位，在下乃神医马箫甯。真是抱歉，都是小女语萍少不更事！”语毕，连忙把浩天扶到厢房去。而宫林，想到了浩天的毒性属寒，就立刻把他的寒剑解下，放到桌子上。
影笙问道：“神医，我能为他做什么吗？”由于过分紧张，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姑娘请放心，在下也曾医治过不少身中寒毒之人，故此，于我而言，医治他也绝非难事。如今，你得先把他脸上的冷汗擦掉。若无什么大碍，明日一早便可开始了。”他自信地说，语毕，目光转向宫林：“这位公子，本谷有间密室，你可以到那里去练功，有助于修身养性。”
“神医，我非常谢谢您的一番好意。虽然我很想到密室去修炼，但是，我更希望能够留下来照顾浩天。”宫林不假思索，一口拒绝。
“既然你这么想……那好吧。不过，有许多工夫都需要女儿家来做，所以，你只要陪伴少侠就行了。”他淡淡地说。
影笙急切地问道：“非要等到明日不可吗？浩天的病情可不能再拖了！”
箫甯答曰：“姑娘莫急。难道你信不过老夫么？因为，‘冰寒’实在不好医治，准备的材料也要很多。就拿药材来说吧，就足以让你数不清了！”
“语华、语萍！听好了，在今日未时之前可要把驱除剧毒‘冰寒’的材料买齐！”随后，目光转向影笙，“姑娘，请随我来吧。”
他们来到了医神谷的药材库。马箫甯抓了几副药，递给她，叮咛：“姑娘，记住了，把这几包药材煎成一碗。煎药时间需要三个时辰，只三个时辰内，你必须看好火，火不可太旺，但，也不能够太弱！你就在库外煎吧。”说完，他踏出了药材库。
凛凛寒风如洪水般，无情地涌向影笙，使她感到道不尽的寒意。
三个时辰后……
马箫甯来到影笙身边。“姑娘，辛苦你了。剩下的，就由我来做吧！”他把药倒入碗内，小心翼翼地捧去给浩天服用。影笙尾随。
待浩天喝完了整碗药，猝然倒下。
“啊！”影笙惊恐，脸色惨白。
马箫甯微微一笑，道：“姑娘毋须惊慌，这，其实是导致昏迷的药。因为医治他的时候，会很痛，非一般人承受得了。所以，我惟有出此计谋。”
“可是……不是要到明天才开始治疗吗？”影笙半信半疑。
“姑娘，且听老夫娓娓道来罢——因为这个药效比点昏睡穴还要好，但唯一不足的，就是药效持续不了多久。如果想毫无病痛的话，就必须在医治他的前一天喝下，在明日之前一定要喝足三大碗。你明白了吗？”
影笙听后，茅塞顿开，便也毫无疑问。
此时，马家姐妹已经把材料买回来了。影笙十分好奇，然，神医却不让她看。“如今还不是时机，时机一到，你自然会知道，又何须太过心急？”其实，神医之所以不告诉她，是因为，——怕吓着了她！
影笙微微点头，但看上去还是十分担心。她问：“神医，你可否告诉我，浩天的病情如何？”话音刚落，马神医悠悠地答道：“他的伤势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一般来说，毒液存在体内，就会随着血液的流动。待毒血渗进五脏六腑之时，恐怕连玉皇大帝都救不了他！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他所中的毒属慢性，虽然，慢性毒会使他徒增许多痛楚，但，它随着血液流动的速度很慢，故此就没有那么快就渗入脏腑。如此说来，他身上的血并不完全是毒血，只是一部分。只要把毒血驱除了便可。请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的意中人给治好的！”影笙听他胸有成竹地说，才放下了心头大石。
当浩天喝完了第三碗药时，乖乖地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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