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王平了,打开房门的时候他真吓了我一跳,比以前还要黑,简直跟炭似的,他说这是晒的,因为离赤道近嘛。也瘦了,显得两只眼睛更大,他抱怨说总是吃不饱,而且口味也不太习惯。穿的倒是很像个白领样子,还用了青草味的香水,他解释说那是因为海南的蚊子太厉害了,而他又招蚊子没办法。
我把他妈妈托我带的东西一样一样拿给他看,我说你也应该回家去看看。他说公司这边忙,脱不开身。我看到他的眼光黯淡了一下。
他问,我你不是说跟你新男朋友来的吗?他人呢?他到处找,甚至还拉开衣柜的门看了看。
我说,我又不是和一通缉犯在一起,干嘛没事把人藏衣柜里啊?
他说,那可不好说,你这眼光有问题。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逗我。
我说,我们分手了。
你骗谁呢?他不信。
就在一个小时前。我把所有事情一点一滴的讲给他听。他是唯一一个我可以将我对田晨的感觉和盘托出的人。因为他们素不相识,只有对陌生人讲陌生人的故事的时候,才能够毫无顾忌。
我还是喜欢那种肯为我承担责任的男生。我用这样的话来总结了我们分手的原因。
我以为他会评价点什么。可他说,我们去吃饭吧。
你这样说很伤我自尊的!我提醒他。
可你这样说下去会很伤我的胃的。他指着表提醒我时间,已经快晚上八点了。我原来是个话这么多的人。
我千里迢迢从青岛跑到深圳来,居然在满大街的陪他找鲁菜!我一直在他耳边抗议说我要吃粤菜我要吃粤菜我要吃粤菜。他装作没听见,后来被我说烦了,就冲我叫了一嗓子,就知道吃!你看哪个女生被人甩了不是闷家里哭?哪有你这么爱吃的。说的我哑口无言。可在我们点的第一道菜上来之前我忽然反应过来了,明明是我甩的他嘛,就算是闷家里哭,那也该是他啊。
吃完饭我们回去接着聊天,要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过去的朋友,我的学习,他的工作,可以说是无所不谈,但是有两个人是我们一直回避着的,刘浩民,还有Linda。我们经常提到田晨,这个就在几个小时前还是我男朋友的人,我几乎是把到他家的初次拜访当作笑话来讲。我搞不懂我自己,为什么我可以对他如此坦然,却对一个已经分开很久的人念念不忘。
然而话题终于无可避免的扯到了刘浩民身上,太多的事情都和他有关。我和田晨第一次的吵架,他执意要带我来深圳。都是因为他,那个仿佛已经消失,却又无处不在的他。
我还是相信他一定是喜欢你的。王平肯定的说。
你又和他联系过?我问。
他否认。
那你怎么会知道他现在的想法,事情总是在发展变化中的。就算昨天他还喜欢我,也许今天就不喜欢了。而且像他这种男生,身边是不会少了女生的。我又想起那个他连夜带回北京去的女孩子。
就是直觉。他说。
又是直觉。我叹气,不过直觉有的时候是很准的,就像这次,我带了那么多东西给你,自己可没带多少,因为直觉告诉我,深圳这个城市不适合我,我不会呆上很久的。
哪那个城市适合你呢?北京吗?
北京?
大概北京的那个人也比深圳的这个人适合你吧。他怪腔怪调的。
我拿枕头砸他,他又给我砸回来。
我觉得我还是适合一个人。我拉过包来,翻出戒指戴在小指上,亮给他看,你看我的决心有多大。
这不是刘浩民送你的那个吗?他问。
是啊!是刘浩民送我的那个,我一直戴着,后来因为田晨摘了下来,但这次临来的时候又把它装了来。只是一种不愿远离它的习惯,我甚至都忘记了它的本来意义,忘记了它代表着那段逝去的感情,我只是感觉它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密不可分。
他送我的意思就是要我单身啊,你看那么小。我狡辩。
恐怕他的意思是让你减肥吧。
我再次拿起枕头砸过去。
他把枕头拉在背后倚着,说真的,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以后的工作啊。你是要留在深圳,去北京,还是在青岛啊?
我怎么会知道。好象我想去哪就去哪儿似的,还得看人家要不要我呢?
谁要不要你?浩民吗?他又装傻。
靠!我说的是工作!工作!
只要你钓得金龟婿,工作算什么问题,就是你天天呆着什么都不干,他也养的起你。
我有那么腐化堕落吗?
他仔细上下打量着我,比画出一个大概一公分的长度来,好象还要多那么一点儿。
我拿他没办法,只好找点严肃的话题来说,我明天就要面试了,你好歹也是个上过班的人,倒是多少给点建议什么的啊?
你明天面试?他叫起来。
我说,是啊,上午十点。
他把表伸到我眼前让我看,那你还不睡觉,这都快三点了,你打算让人家招聘一熊猫去啊?
有那么严重吗?我睡眠不足不会黑眼圈,只是眼睛肿一点而已。
金鱼比熊猫也好不到哪儿去。他骂我,你还不赶快睡觉,你不想要工作了?
我点头,我忽然觉得这份工作其实无所谓,之前我决定来一多半是因为田晨,我是那种时时刻刻都需要依靠的人,我想我是无法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孤单的生活下去的。
白痴!他很不客气的骂我,睡觉吧,别起晚了,我陪你去面试。
他起身向外走。
你干什么去?我叫住他。
去要个房间睡觉啊。他说。
我不说话,看着他。
他恍然大悟,你害怕啊?
我很不好意思的点头。
拜托!你从两岁就怕黑,现在都过了二十年了,你怎么还怕黑啊!
纯属个人爱好。我说。
他差点昏过去,你这个爱好也太古怪了点儿。
我睡觉挺安稳的,我说,我保证不打呼噜磨牙说梦话梦游,绝对不会吓着你。
算了吧。他很鄙夷的看着我,你是没这些毛病,可你睡觉乱踢人!那次你在我们家……
我说,我踢到床下去的不过是一台手掌游戏机,又不是人。
那个时候我还小,非要抱着游戏机睡觉,结果那台游戏机就在我的睡梦中结束了它的生命。
他说,是啊,你还不如把我踢下去呢。游戏机再也没修好,心疼死我了。
我爬到另外一张床上去拿枕头砸他,你少占我便宜!谁跟你一起睡了,谁稀罕踢你啊。
他嘿嘿的笑,你不稀罕那我可走了。
靠!整件事情弄的倒成了我求他陪我一起住,就好象我跟那个什么似的。胆小真的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你走!你走!大不了我看一夜电视,管他金鱼熊猫的,明天面试的时候就去演动物世界好了。我故意这么说,我知道他一定会心疼我。
果不其然,他叹口气,唉!我就舍己为人牺牲一下。看我多具有献身精神啊!
这话我听着真别扭,可也没敢跟他顶嘴。
你睡哪张床?他问我。
我又爬回刚才那张床上去。
你半夜可不许爬过来踢我!他警告我。
还半夜呢?待会就天亮了。我终于抓住个机会好好的鄙视了他一下。
他关了灯。
缇子,我真不知道你是太纯洁还是太傻。他说。
我装作睡着了没搭腔,我觉得他话里有话。难道他知道我和刘浩民的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