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这还是我的错了?”尽管手辣,甜姐姐依旧不服训,此刻已听不到她连连叫“辣”的声音了,估计是手上的辣性已让冰凉的井水锁住了,然而,她嘴里依旧忙碌:“谁叫你种这么辣的辣椒?还说是我的错,都是你!你不种我哪里会去摘?难不成我们家的辣椒种了是给别个去吃的?”
“就你嘴巴狠!”姨妈有些生气了,怨道:“你嘴巴那么狠,别叫辣啊!嘴巴比天狠!”
“我嘴巴狠?”甜姐姐本突逢这飞来祸事,心下已是不悦,此时此刻,连自己的亲娘竟也不愿给予丝毫同情与关心,她更是火冒三丈,大声道:“是啊!我是嘴巴狠!也不知道是接了谁的代!”
“还接了我的代了吧?”
“不是接你的代接谁的代?你吵架那么厉害,这村里哪个比得上?”
我明白自己已是完全被忽略了,加之又是个屁事不懂的小屁孩,二人从自己的角度讲,似乎都在理,因而就算帮腔也不知帮谁,索性闭了嘴,只顾着往灶里添柴火、草把。
“你只要嘴巴这么狠,看以后哪个敢要你!”
“你管我有没有人要!”
小姨妈不再答话,灶屋湮没在安静和埋怨的空气里。小姨妈做好午饭,摆好碗筷,我们三人围桌吃饭。甜姐姐待手上的辣性褪去了些,也进来从桌上拿了碗筷,夹了两块自己切、炒的猪肺,径直回二楼吃饭去了,姨妈做的菜硬是动也没动。
“君君,乖,她不吃,我们吃,看饿不死她!”
那天下午,姨妈收拾了碗筷,在自己房里躺了会儿,下午就又下地干活儿去了,留我在家,我自然是要去二楼找甜姐姐玩的。她早已吃完了饭,碗筷还放在床头的抽屉上。我在姨妈的房间里找到了她,她正在看电视。电视里放着我喜欢看的《新白娘子传奇》,她见我来了,也搬了把椅子放在边上,还开了风扇,我俩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下午电视。
到下午四五点钟,姨妈回来了,姨父也跟着回来了。
“你不是说姨父还要过几天才回来妈?”我心里有些着急。
“是啊!之前我妈是这样说的。”她似乎看出我的着急,笑道:“怎么了?你怕啊?”
我默不作声,我怕姨父已是公开的秘密了,再做任何狡辩也是徒劳。
“呵呵,他又不会吃了你,来,跟我下楼吧!”
对于她的善意邀请,我依然有些惶惶然,我随口应了一句,也就慢吞吞地跟着下楼了,姨妈家的楼道本有些陡,而此刻,我才觉得更陡了,脚下需得更加留神才是。
待我下到一楼,姨父、姨妈早已褪去了一身脏兮兮的姨父,换上了简便的背心、短裤,一双大脚在水泥地上踩得稳健有力。
“君君来了啊!”姨父在门口的屋檐下撞见我,他笑着问我。即便如此,我也不认为那笑就真的是笑,总觉得他笑里藏刀。我低下头不敢看他,只是默默地贴着墙往姨妈所在的灶屋走去。
我挨这姨妈坐下,似乎她是我最牢靠的保护伞。
“呵呵,你怎么这么怕你姨父啊?”甜姐姐打趣地问我。
“总之是你爸长着一张凶相,让人看了害怕。”姨妈的搭腔似乎特别自然,我很难相像她俩是如何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和好的。
当夜,我们四人在电灯下吃了晚饭。直到夜里熄了灯,和甜姐姐睡下,我也没敢大声说一句话,更不用说尽情玩乐了。总之是相当拘谨。我总期盼着他的消失,或者我的消失。
第二日,姨父、姨妈二人出去干活,我才算放下心来。甜姐姐从热水瓶里打了半盆水洗头发,一旁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模样似乎和吊盐水的药水瓶无异,里面盛了大半瓶淡绿色的洗发水。她蹲在堂屋里洗头发。
“我想回去了。”
“回哪里去?”埋头洗头的甜姐姐突然听到我这样说,问道。
“回外婆家。”我老实地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怎么了?这里不好玩啊?”
我不作声。
“还是被你姨父吓的?”
我仍是不作声,似乎是默认了她的话。她见我不语,央求道:
“回去干嘛?外婆家又没有好吃的,你就在这里,我一个人在家也好无聊的。”
我不作声,此时此刻,对我而言,她的无聊似乎远不如我的害怕与拘谨重要。
甜姐姐终于还是没能留住我。她梳洗完后,便拿了钥匙把我送回了外婆家。回去的路上,我心中也渐渐释然了,不久便又回复了自由自在的神色。
“妈,爸!”
隔老远,我就在外婆家门口发现了久别的父母。我兴奋地冲向他们,他们自然也是异常高兴,平日里很少笑的父亲脸上竟然也堆了些笑。还有阿子,她安静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仍是面无表情,眼睛里似乎还挂着些许泪花,想必是刚刚哭过的缘故。
“你怎么了?”我关切地问道,她把脸转向一边,仍是不理我。
“她的脚缴进了自行车的车轮子里,缴掉了一层皮,刚才上药。”母亲的解释提醒了我。我才发现她瘦小的左脚脚踝地方掉了一层皮,上面涂了一层绿色的膏体。我不再和她玩笑,想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这个时候,天王老子也别想去惹她,让她心里不痛快。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你二姐和三哥考上了大学,来吃他们家酒的。”母亲的话语中洋溢着饱满的自豪。
“噢,就是二姨娘家的二姐和三哥吗?”
“嗯!你要向他们学习啊,他们都是好不错的人,今后要好好学习,将来也要像他们一样考上大学。”
母亲的嘱咐自然也是在理的,从那以后,二姐和三哥便成了我的偶像,我对他们的崇拜一直持续了十几年。
这场酒摆得特别,倒不是说酒席本身特别,而是我们这些亲友的庆祝方式着实是我前所未见。
摆酒那天,天公并未给多大的恩惠,天上飘着几抹阴云,时不时还漂下几点细雨来。然而,这一切都挡不住我们这些本家亲戚庆祝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