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将升,叶村的行商申玉鸿就急急忙忙来到村子北头的一户人家门口。院子不大,散落的放着些打猎所用的器具,房顶上晒着几张兽皮。
申玉鸿闻着院内散发的腥臭气息,皱了皱眉,紧赶几步来到门口,正要敲门,却突然又犹豫了。来回在门口踱了几步,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
“咚咚咚。”却没人应和。
“齐兄!齐大哥!齐豹!”申玉鸿又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应,他原本的焦虑和不安反而烟消云散了。
“也好。不见面也好,免得到时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齐大哥,从此就天涯陌路,各走一方吧。”
与此同时,齐豹带着儿子齐长风已经进入了森林深处。
年景不好,猎物越来越少,二人检查了前几日布下的陷阱,皆空无一物。
“爹。再往前就太深了吧。”
齐豹扭头看了看儿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外围猎不着,只能冒险深入了。”
“爹,咱不如依申叔的意思,去城里谋生吧。”
“胡闹!”齐豹厉声喝道,“长风,你都十六了!怎能如此怯懦!去城里干什么?去给他们看家护院?还是给他们牵马备鞍?这样能有什么出息!”
齐长风撇了撇嘴:“我看不出来当猎人能有什么出息。”
“放屁。”齐豹此时真想一巴掌扇过去,“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可是习武之人,打猎只是权宜之计。而且这山中能找到无数的天材地宝,正好可以滋补滋补你这虚弱的体质。”
齐长风一看父亲生气了,不敢再多言,弓着瘦小的身子跟在父亲身后。
二人沉默不言,走了约莫两个时辰,还是一无所获。这可有些奇怪了,虽说林中动物数量大不如前,但也不至于稀少到一个也碰不到的地步。
齐豹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低声说道:“不好!快退出去!”刚说完,只觉得一阵热风迎面扑来。所过之处,花凋叶落,二人的须发也被热气烤地卷曲起来。
呼啦啦,林中惊起飞鸟无数。还有几头鹿直直地冲着二人奔来。
“爹!快!快!鹿!”齐长风一脸兴奋地喊道。
然而齐豹却一脸警惕地盯着森林深处。几息之间,鹿从二人身旁一闪而过。
齐长风正疑惑为何父亲会白白放过这么好的猎物,却见那几头鹿仿佛撞上了空气中一堵并不存在的墙,躯干压碎了头颅,后蹄踢碎了内脏,巨大的冲击力让它们来不及发出一声哀鸣就在瞬间化为一滩血肉。
“这,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所发生的一切让齐长风目瞪口呆。
“趴下!”齐豹突然朝齐长风扑了过来,一把将他狠狠地按在地上。
一道狂猛阴冷的烈风将他们向后硬生生推动了几米。再抬头,眼前原本茂密的森林全部消失无踪,形成了一个方圆几百米的真空地带。而真空地带的中心赫然站着两个人,皆是鹤发童颜。只是二人身上衣着已是破旧不堪,还沾染着大片的血迹,想来是经过一番大战,都身受重伤。
“爹。咱们离开这儿吧。”齐长风的声音不由颤抖起来。
“唉,走是走不了了。你看后面的这堵无形的墙。”齐豹伸手一指身后那堵血肉尚在的无形之墙,“这应该是方外修士的手段。别说是咱们,就是这世间最顶尖的武者,怕也是逃不出去了。”
“方外修士?”
“你还太小,实力也不够,没有必要知道太多世间的隐秘。你只需记着,方外修士个个都有通天彻地之能,别说顶尖的武者,就算是坐拥天下的帝皇也不配给他们提鞋!只是长风你,唉,还没见识过世界之广,天地之阔,就要死在这里……”
“爹,说不定他们争斗完就会把我们放了,不会杀我们的。”
“希望如此吧。”齐豹看了看儿子枯瘦苍白的脸颊,不由地在心中叹了口气,若是真如你所说就好了,只是,方外修士的狠戾是你根本想不到的。
二人说着,只见圈内一老者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蓝光环绕,不能直视。
“邱老鬼,咱们争斗了近六十年了,今天也该结束了!你可认得我手里的是什么!”
另外的老者,面色一沉:“灭魂珠?!好大的手笔!老酒鬼你好狠的心!”
“哼哼,为了这灭魂珠可是花了我一生的积蓄。邱老鬼,你也知道,被这灭魂珠灭杀之前,魂魄将要受到地府幽火的焚烧。嘿嘿,那滋味。你想那魂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在无边的幽火中一点一点被吞噬……所以,你不如把那个东西给我,你也可保得一命,再逍遥个几十年。”
“绝无可能!此物关系我流云宗百年兴旺,我拼死也要把它送回宗内。”
“哼,那你就去死吧!”说着,老酒鬼面色一厉,一口血喷在灭魂珠。灭魂珠蓝光大盛,急速旋转,一飞冲天!接着携着万钧之势,朝着邱姓老者狠狠地砸了下来!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并不如老酒鬼所想,邱老鬼被灭魂珠砸成肉泥,魂魄被抽进灭魂珠内,受永世炙烤。反而,邱姓老者白发飞扬,随手一指,竟将灭魂珠生生定在空中,而后,飘然而起,浮在半空之中。
这一幕让老酒鬼大惊失色:“你,你,你难道……”
“不错,侥幸进入玄启之境。我魂魄已凝练如实,小小的灭魂珠能耐我何!”
老酒鬼神色变换一阵之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邱老鬼啊,邱老鬼,我差点被你唬住!若是真如你所说,你进入了玄启境,岂不是翻手之间就把我灭杀了?哪会和我打的难分难解!你这老东西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硬生生把境界催上去的。哼哼,这等手段,代价必然极大,想来之后不死也是要废了!”
“不必多言,是真是假,试过不就知道了!”
齐长风被这一切惊得目瞪口呆。谁想,齐豹此时一把拽过齐长风,以生平未有的严肃和决绝说道:“长风,等这无形屏障破了之后,你立刻就跑,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折返。我要你拿出所有的气力,一路向东,百里外的翠屏山上有爹的几个好兄弟,你拿着我的玉佩,他们自会安顿好你。记住,直直去翠屏山,一刻也不可耽搁!”
说着,齐豹从怀中掏出一块颜色有些暗黄的玉佩来,郑重地交在齐长风手上。
“爹,那你呢?”齐长风紧攥着玉佩,心中有着不详的预感。
齐豹没回答,却是从背后的箭筒中一连抽出了九支箭,挽弓如满月。
齐长风忽然觉得父亲的气势有些不同了,仿佛一头盯着猎物的绝世凶兽。圈中正在较法的二人,也被这逼人的气势一激,不禁侧目。
大敌!二人心中不由冒出这两个字。奈何二人已将力量气势激发至巅峰,此时收手再攻他处必是一死。当真是如芒在背!
“长风,今日你就好好看着,我们齐家裂风九箭的威力!”说罢,右手刹那间连拨九次。九支箭如九支出笼猛虎,呼啸着扑向圈中二人。这九支箭看似一同飞出,又看似有先后之分,看似朝一处飞去,又看似方向个个不同。飞至半途,忽地平地一声雷震,振聋发聩!箭簇炸裂,箭支速度又猛然间提升了几倍,三支向着老酒鬼飞去,六支朝邱老鬼飞去。
百米距离,转瞬即到。
圈中二人须发皆张,暴喝一声,竟齐齐收了手。一个手并剑指,一个竖掌如刀,直直朝箭支挥去。谁料箭杆突然粉碎,只留下九支箭头。
没有了箭杆和尾羽的平衡,箭头轨迹更是变幻莫测。
老酒鬼早已脱力,堪堪挡住两个箭头,被最后一枚穿吼而死!
邱老鬼须臾间用剑指点掉三枚箭头,剩余三枚却在距其身两指之时,似是陷入了泥沼之中,速度锐减,继而掉落在地上。
邱老鬼慢慢从空中飘落而下,朝着齐豹冷声道:“想不到后天武者也能有这样的威势!你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啊!”
齐豹也不答话,左手在身后微微一挑,原本掉落在邱老鬼脚边的三枚箭头,忽然掠起,趁邱老鬼不备,爆射入其肺腑之中。
“找死!”邱老鬼震怒,一道火龙骤然而出,直扑齐豹。
齐豹连一声哀嚎都没发出,便在瞬间化为一片灰烬。
“爹!”齐长风怎么也想不到刚刚还和自己说话的父亲,眨眼间便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一片灰烬,飘扬散落在这世间。
身后的无形壁障闪烁了几下,消失了。邱老鬼也已跌倒在地,一动不动,看来生机已绝。
齐长风呆坐在地上。父亲就这样死了,自己甚至连抱着父亲尸首痛苦的机会都没有!就是这两个老鬼,都是他们的错!
此时的齐长风早已忘记了父亲刚才让自己直逃翠屏山的话,他现在满心仇恨,恨不得将这两个老鬼碎尸万段!他抹了抹眼泪,拽出腰间猎刀,颤颤巍巍朝邱老鬼走去。
谁料想,刚到邱老鬼身旁,刀还没挥出,却被邱老鬼一把掀翻在地,接着手印翻飞,点在额头。齐长风只觉得有一股阴冷的气息侵入体内,隐于心脏附近。
齐长风还想反抗,身体却动弹不得。
邱老鬼也是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呕着血。
“小子,我刚刚在你身上下了一道诅咒,时限三年,若是解不开,你必全身炸裂而亡!我这里有两样东西,你务必在三年之内带到流云宗,交给宗主樊秋,到时他自会给你解开诅咒,还会重重赏你!”
说着邱老鬼递给齐长风一本破旧的书,还有一颗红色的小药丸。之后仿佛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也像是完成了最后一个任务,双眼一闭,逝去了。
齐长风也忍不住胸间恶寒之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