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打断一下。”
卡洛琳突然出言打断了我。
“C先生,我有很多疑问。请问你现在知道当时的具体位置是在哪里了吗?第二,听你刚才的讲述,在你还没有被……‘处理’之前,那些人对你进行过实验,为什么要说你被处理之后再次‘醒来’才是真正进化的开端?进化变异不应该是在他们对你进行实验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吗?最后一个……你后脑中枪,竟然会没死?”
我知道人类这种生物求知欲强,好奇心重,而且精于谋划算计。但卡洛琳提的三个问题之中,只有第二个才算得上是重点,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那个地点那么感兴趣。
我点了点头,回答道:“地点……也是后来才知道个大概的。那是一艘废弃了的航空母舰,我只知道是在海上,那地方气温很低,至于具体位置我就不知道了。”
我刚要回答卡洛琳的第二个问题,却又被她截住了。
“请等一下,我们的观众会对这段经历很感兴趣的,能不能请你详细的说说?”
听她这么说,我好像明白她为什么会对这个问题这么感兴趣了,或许是为了她的事业。
我生硬的点了点头,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在海上漂泊的那段时期的记忆画面。
生存竞争是很残酷的,不管是对人类而言还是对丧尸而言,都是一样。
人类为了权势、金钱、地位、资源等等明争暗斗,杀害同类,人类之间的战争大都因此而起。
丧尸之间也存在着战争,但我们争斗的原因并不像人类那么复杂,原因只有一个——饥饿。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但从我满手的血污来看,我醒来并以人类为食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在那种环境下,病毒在我体内慢慢的滋生,积累。
不知用了多久,量变达到顶点产生了质变,我产生了初步的思维,但这却让我更加的饥饿难耐。
那艘废弃锈蚀了的航空母舰上只有我们的同类。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能感觉到舰上同类都在慢慢的成长,但我似乎与他们的变化不太一样。
那时的我只具备初步的思考能力,进化的方向首先集中在了脑部。废舰上几千个同类,却没有一个是和我类似的。
绝大多数同类的进化是比较全面的。当然,这里面也有不少特殊同类,除了和普通同类一样的全面进化之外,他们身体某些部位的进化尤为突出。
有些显现在四肢,有些是腺体,有些是皮肤体表,更有甚者是毛发,然而脑部突出变异的只有我一个。
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废舰上不存在我们的敌人,我们最大的敌人就是饥饿,当时是,现在是,也一直会是。
人类尸体很快被抢食一空,就连那些腐烂已久的尸体都没能剩下。
进化是我们族群的本能之一,随着进化进程的加快,我们的饥饿程度和对食物的需求量也大大增加了,对食物的争抢愈演愈烈。
终于,舰舱内部的同类在争抢为数不多的腐尸时发生了一起同类相残的事件。
几个普通同类正在进食时,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名“撼地者”闯了进来。
撼地者被饥饿逼至了疯狂的边缘,他发了疯一样的奔向了腐尸,庞大的身躯直接把那几名普通同类撞飞了。
大家都被饥饿逼疯了,他们对峙着,互相朝对方吼叫着。
但是,面对比他们强大了太多的撼地者,这几个普通同类根本不敢与之对抗。
僵持了一会儿,撼地者没再理会他们,开始独自进食了。
其中一个普通同类再也忍受不住了,嚎叫着飞身扑向了撼地者,一口咬在了撼地者的脖子上。
结果很明显,这个普通同类被撼地者用进化的异常巨大的手掌抓了起来,他被撼地者拦腰扯成了两段。
血流满地,浓烈的血腥味在舰舱内弥散开来,引来了更多的同类。
战争终于爆发了。
尽管这名身染同类血液的撼地者实力强悍,但是在数量庞大的同类面前,他的实力根本不值一提。
撕碎了数十名普通同类之后,撼地者已经疲惫不堪、伤痕累累,最终他在同类的再一次围攻下倒下了。
饥饿的同类们一拥而上,把死去的同类当成了口食。
之后,这样的事情愈演愈烈,也越来越频繁,同类们进化的程度自然也越来越快了。
我自然也参与在了其中。
论实力,那时的我并不是撼地者、追猎者这类在身体方面进化明显的同类的对手。
幸运的是,我是唯一的脑部进化者,我懂得趋利避害,这是那时的我所拥有的唯一优势,是生存的本能。
不管什么世道,不管是什么种族,丛林法则无处不在。
规则很简单,那就是活着。只有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人类之中有一种人,或者说是一种职业、身份,那就是“乞丐”。
那时的我就像是人类中的乞丐,每天躲躲藏藏,和比自己强大的同类周旋,挑拣那些同类吃剩下的残渣果腹。
或是,杀掉那些落单的弱小同类,以他们为食。
我懂得观察,懂得思考,我知道招致争斗的原因正是因为血腥味,因此我会把杀掉的弱小同类拖到僻静的角落里再食用。
饶是如此,我也曾遭到过强大同类的无数次追杀。
但我并没有像其他同类那样与之对抗,我选择了躲避逃亡。
随着进化程度的提高,我的智力不但得到了提高,也回想起了很多事情。
大多数无关紧要事情,我的大脑自动选择了忽略,完全留下的是身为人类特种兵时如何杀人的技巧。
从那之后,只要不是实力比我强大太多的同类,都会成为我的口食。
……
这艘废舰不知在海上漂泊了多久,终于在一天夜里,它靠岸了。
剧烈的震动仿佛地震,沙石飞溅,废舰倾斜了。
很快,震耳欲聋巨响停止了,震动也停了下来。
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断了几根肋骨和一条左臂。
废舰停靠在了一座残破陌生的城市边缘。这里高楼林立,浓烟四起,枪声、爆炸声时不时响起。
我们被火光和枪声吸引了过去。
我再次投身战场,武器是牙齿和双手,敌人是所有活着的人类……
……
卡洛琳示意人类男性停止录像。
“谢谢。听你这么说,似乎……在你转变为丧尸之前,那些人类对你进行的实验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
我点了点头:“也许是吧,我独特的脑部变异或许就是实验造成的。对了,这正是我要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的答案。虽然我不确定那实验对我造成的真正影响是什么,但我认为我的变异就是从以人类的尸体为食开始的。”
卡洛琳只是若有所思的微微点头。
“第三个问题,头部中枪而不死,我只能说是幸运。这样的事情,在你们人类中也发生过,应该不算是新闻。后来我分析过,杀我的人用的是小口径武器,子弹斜着打穿了我的后脑,却意外的卡在了蝶骨与顶骨之间的缝隙之内,并且所幸没有对大脑造成太大的损伤,所以我侥幸活了下来。”
“当当当!”
我又伸手敲了敲后脑的钢片,接道:“由于后脑的窟窿太大,头盖骨碎了,无法自行修复,这是我自己塞进去的。”
卡洛琳瞪大了眼睛盯着我左右看了看,面带惊讶道:“噢!太不可思议了!”
我直勾勾的盯着她,面无表情。
“既然我们和人类之间有了和平协议,所以我也会遵照你的上级提出的合作建议,以满足你们人类的好奇心。更何况,你的上级出手阔绰,提供给我的食物量很大,我没理由不满足你们的要求。”
卡洛琳听我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道:“不知不觉已经到中午了呢!C先生,不如我们先暂停一下,我和我同事要先吃饭。C先生,你也该吃些东西了吧?你不饿吗?我很想仔细观察下你们是怎样进食的。”
“我们进食一次,一般可以维持一周左右,但不管进食与否,饥饿感一直都会伴随着我们。嗯……打个比方,这就如同你们人类复杂的欲望是一样的,永远不会得到满足。”
卡洛琳似乎对我这番话有些反感,她的脸色变得稍微有些难看,阴阳怪气的说道:“噢?不愧是C先生,看来你对我们人类非常了解嘛。”
“这并不奇怪,毕竟我曾为人类。而且,我活的太久了,经历过的事情也太多了。这样的回答你们还满意吗?”
我不知道这样的解释能否打消人类心中那种名为‘疑虑’的东西,但我说的全部都是实话。
卡洛琳点了点头,但又飞快的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慌张的解释道:“不,我并没有怪罪C先生的意思。嗯,我只是好奇罢了……对了,我们先吃饭了。”
说完,人类男性从他们带来的黑色大背包中翻出各种各样的罐装速食食品,把它们一样一样的摆在了桌面上。
有几样东西我并不陌生。
我指着其中一个橄榄绿色的椭圆形罐头,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卡洛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脸疑惑的看着我然后点了点头。
我拿起罐头,仔细端详了起来,随后又拿起另外一个扁圆形的罐头看了看。
“人类军用食品。”
我说完这句话,对面的卡洛琳和人类男性全部僵住了,他们莫名其妙的紧张了起来,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特殊气味钻入了我的鼻孔。
我看了看卡洛琳,又看了看那个人类男性,对于他们的这种反应,我感到不解。
“为什么要紧张?”
“呃,没,没有……”人类男性用蹩脚的中文否认道。
“人类先生,你不用掩饰什么,你们在紧张时所散发出来的气味也是独特的,更何况我已经闻到了。”
听了我的话之后,人类男性无言以对,他悄悄地向卡洛琳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卡洛琳继续不动声色的从背包里往外拿人类食物。在短短的两三秒之内,她的瞳孔收缩放大了很多次,人们在紧张、恐惧和说谎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细微的生理变化。
如果不是我的双眼得到了高度进化,我根本看不到这些。
“这种东西现在很容易得到。C先生应该知道的,现在我们人类的生产力恢复进展缓慢,军方食品是目前我们所拥有的最好的食物了。我家里比较富裕,我这个人吃东西又比较挑剔,所以才弄了这些军用食品。呃……如果C先生感兴趣的话,可以尝尝。”
卡洛琳脸上保持着硬生生的笑容,并递到我面前一个罐头,等待着我的回应。
从她的言行举止上来看,这是友好的表现。
对此,我没有什么感觉。
随后,我在脑海中搜索着应对的方式方法。
我伸出僵硬冰冷的双手接过罐头,点头道了声谢。
见我接过罐头,卡洛琳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对我笑了笑后,他们两人继续忙着各自的事情。
我这样做只是出于好奇,因为我早已忘记了人类食物的味道。
我跟着他们,学习如何打开罐头。
与他们灵活的双手相比,我的手指僵硬笨拙,力气也比他们大了太多。
盖子打开了,但是罐头也被我捏的变了形。
我不习惯使用刀叉这种人类惯用的餐具,所以我用手指捏起一块蘸满了汤汁肉片,把它塞进嘴里整个吞了下去。
当我抬起头时,我发现卡洛琳和人类男性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我。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因为……没有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