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暮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家庭的异样的半个月后一个明朗的清晨。
和往常一样伊笙尔和知暮都吃早餐,奇站在伊笙尔身边恭敬地沏着茶,萨尔这段时间有些神秘,已经有两三天没有看见他人了,而伊笙尔似乎也有几天没去学院了,只不过而这些都还算正常。
直到早餐后,伊笙尔对他说了一句话。
“这些天,你暂时就别去姿千那里工作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让知暮觉得怪异的是她的语气,她的声音很冷静,没有之前那种冷言冷语的嘲讽意味,她说得很认真。
这突如其来的严肃认真让知暮有些愕然,他开口说道:“虽然你这样说.但今天我还是得要去一趟。”
伊笙尔一听就不耐烦了,她冷声道:“少去几天,那些花又不会死掉!”
原本知暮不谙伊笙尔正在隐忍着不动怒也就算了,岂料他还不经意间加了把火,他说:“还真得会死掉。”
今天是花园内几株五常彩的特殊花期,如果知暮不去照料,很有可能会凋零,纯色的五常彩就是这么的娇弱,所以知暮第一次来到伊笙尔家看见奇的那一株开得十分好的纯红五常彩会摆出惊讶的表情。这类花是很难伺候。
伊笙尔显然心情已经是十分地不好,被知暮这话气得险些发作,奇轻轻按住了她,却扭头对知暮微笑道:“今天你就再去一天吧,今晚我去接你,我没到之前你不要乱跑。”
知暮点点头,便离开别墅乘上了前往东郊去的磁引列车。
知暮一走掉,伊笙尔就对奇质问道:“这个时候还让他乱跑?”
此时只见奇低头沉默,并没有回答她,伊笙尔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身回房间,显然,她还是没有去学院。
独自一人的奇静静地坐了下来,为自己到了一杯热茶,蒸腾起来的热气将他苍老的脸半遮半掩。
他活到了这个年纪,有关自己很多事情都是早已放下,但不知为何,他的脸上此时却是露出了一丝忧色,看了看冒热气茶,他整个人忽然像是又老了十岁。
“真希望.是我们多心了.”
良久,只听见这位老人幽幽叹了一句,然而在这简单的几个字当中,竟是不难听出这位年迈的老者那一丝丝无奈却又无力的恐惧!
而此时此刻,那个正静坐在车上少年看起来有些昏沉欲睡,车上其他人看他的目光有些异样,或打趣或好奇或鄙夷,原因自然而然是因为那个少年过于矮小,然知暮却一直没把这些目光当回事,甚至觉得它们没存在过一样。
那个静坐的少年在某一个时刻微微抬起眼帘,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疑,在车窗外原本明朗的晴空,竟是骤转低沉,白云被忽然的抹上一层铅灰,显得很异常沉重,接着,透明的车窗上开始爆裂开一点一点的小水滴,噼里啪啦的声音有规则地由远而近。
知暮抬起头,外面开始下雨了,不知为何,他有些愉悦,似乎这雨声.很动听。
突来的大雨没能阻碍知暮在古堡花园里面照料那些昂贵娇弱的五常彩,就像伊笙尔之前没能让他留在家里一样。
今日这种纯色五常彩的花期很特别,它的根部会长出一些带有细小肿瘤状的根须,这些根须很硬,而且还很尖锐,如果处理的时候不小心,还容易被扎到手,知暮要把这几株纯色的五常彩拔起,然后去掉这些根须的三分之二,再将其用特用的药剂喷洗干净后才能重新种回去,而且还不能种在原来的那一堆土上,因为那些长出来的根须在知暮挖出植株的时候会有一些断在里面,如果重新种下去它们会死灰复燃的又攀长回来,与其将那原来土里的根须清理掉,还不如直接换个地方,过些日子那些根须会自己枯死掉,到时可以再移植过来。
这虽然不是细活,但也需要慢工,所以打理起来极为的耗费时间,等知暮将最后的一株五常彩重新种好,天色已经黄昏,但从今天早上开始下的雨一直没停,雨声噼啪噼啪响个不停,虽然忙了很久,但知暮心情很好,他很确定这是因为雨天的关系,他很喜欢雨。
工作完毕离开的时候,姿千让女仆给知暮准备了一把伞,知暮撑着伞走出古堡后并没有离开,因为奇说今天会来接他。
知暮站在那里等待着奇,一边听雨看雨,但比起看雨,他似乎更喜欢听雨,那种噼啪噼啪的声音密密麻麻的,既无规则也听不出旋律,不过知暮听得很入迷,以至于他自己因为过于愉悦而嘴唇轻抿,露出了一个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
他笑了。
但是那个笑很快就止住了,他的心里忽然涌出了一个诡异的感觉,像是有一双诡异的红色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心脏,直直地看进了他的内心深处。
他皱了皱眉,原因无它,只是因为这双瞳孔似曾相似。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上灰云密布,雨似乎还是没有要停的趋势,而奇,也迟迟没有来。
忽然的,知暮轻轻转动了手中的雨伞柄,但他转动的力道很小,伞面上的雨水没有被甩飞出去,看起来像是个贪玩却没玩成的少年郎。
等了不知道多久,奇一直没有出现,倒是古堡内的安丽管家走了出来,她看见在门口伫立等待的知暮,上前对他说道:“刚才奇先生来了消息,由于一些原因,他希望你今晚先暂住这里,明天一早他就会过来接你。”
知暮站在原地,轻轻哦了一声。
而也就在此刻,夕阳落尽,暮色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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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城区的另一边,伊笙尔的庄园外,萨尔坐在黑色轿车里面抽着烟,实际上他很少抽烟,但现在他不得不抽一支,以便让自己冷静一下,他现在很焦躁。
一根烟没抽几口,便被他扔出了车窗,他看向庄园内,心想着伊笙尔和奇的动作太慢了,怎么这么久?
然而实际上决定要先撤离这里也就是五分钟之前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能让萨尔在这短短的五分钟内觉得度日如年?
也许是感觉到自己太过于急躁了,萨尔深深吸了口气。也就是这时,另一侧的车窗传来了几声敲玻璃的声音。
“大哥哥.我迷路了,你能带我回家吗?”随着敲玻璃的声音,是一声稚嫩却很生硬的男童声。
兴许是有些过于焦躁加上四周有些反常的安静,这一声突兀的声音把萨尔吓了一跳。
“迷路了自己去找警察,大哥哥没空!”萨尔有些不耐烦的回答,边回答着便扭头看向那一侧的车窗,心里还念叨着现在这个时候还有哪家的孩子瞎跑?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萨尔面色忍不住大变。
只见那车窗之上,有一个男童的脑袋贴在上面,诡异的是,这男童的表情十分夸张,眼睛睁极大,似乎要把瞳孔给瞪眼眶,嘴角也裂开得很大,一直裂到耳根处,形成了一个十分诡异骇人的笑,加上他脸上抹着浓浓的妆,眼袋黑沉,两腮阴红,看起来十分惊悚,更让萨尔觉得寒毛倒立的是,这张男童脸虽然表情夸张,但却没有一丁点的生气,仿佛是死人一样。
在萨尔骇然的神色当中,那张男童脸张开嘴,露出了一个阴翳十足的笑容,看得人背脊发凉!
此时别墅中,伊笙尔迈步走出,奇帮她披上了一件灰褐色的风衣,风衣很宽大,伊笙尔只是披着,就像是披着一件大披风。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别墅,伊笙尔走在前面,奇在后面,帮她撑着伞,这烦人的雨天竟是下个没完了。走在了庄园内的青石路上,两人的步伐都很快,似乎有些赶时间。
却没等两人走出多远,前方骤然涌来了一股猛烈的大风,伊笙尔面色微变,灰色的风衣在她身后飘动,猎猎作响。
“大小姐,请退后。”在起风的那一瞬间,奇已经站到了伊笙尔面前。他的动作和反应有着与他年纪不符的灵敏。
不得不说奇是个很称职的管家,在这样风猛雨斜的情况下,他闪身从后面出现在伊笙尔面前,他手中的伞仍旧是以伊笙尔为中心,未曾让任何一滴雨落在她身上。
伊笙尔现在皱眉皱的很厉害,那股风起得很突然,但就连她都能在这股风中感觉到一股异常诡异的气息,更何况奇了。
“伞拿好。”奇站在她面前,没有回头,却把伞举到了伊笙尔面前。
“要小心。”伊笙尔接过伞,凝重地说了一句。
往日里,奇是不可能会让伊笙尔做拿伞这样的粗重活的,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严峻到了极点。
奇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对黑色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了起来,他戴地很慢,因为他戴得很认真,这个时候仔细看奇的手,才发现他的五指很纤细修长,有些苍白。戴好后,他又慢慢地曲动手指,好让手掌和手套更加地贴合。
在戴手套的时候,奇一直看着前方,那里的是庄园的大门,按照计划,萨尔就在那里等着他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