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梦见了在街上遇到神算子的那一幕,地上摆的那张古老的皮质图画,上面错落交致的山水线条,变化……延伸……,接着一幅幅画面流畅起来,天崩地裂、水火成灾,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嘭、嘭、嘭。”几声拍门声惊醒了梦中的他,無病似被吓得猛然坐起,立刻警觉的扫视四周的情形,见到周围安静依然,只是嘭嘭作响的拍门声打破了这份安宁,这才不紧不慢的起身开门。
门还没开,無病不用猜就知道门外是何人了,有权力和胆量这样敲门的人,除了房东,不做他人之想,果然是不把这门当别人的,爱怎么敲就怎么敲。
吱呀一声,房门缓缓打开,门外只见一个“女门神”叼着烟伸出一支丰肥,几乎不辩五指的手,粗糙的声音附和着烟雾从嘴唇的缝隙喷吐而出,“嘿嘿,小兄弟,今天又到交房租的时候了,钱准备好了没有啊。”
“明、明天吧,你看现在天都黑了,就算有钱在存折里我也找不到地方取啊”無病话声吱唔,双手不知所措,目光躲闪飘乎有些无奈的道。
“不会吧,你就没办有银行卡?”女房东一脸的怀疑,这年头谁还用存折啊,撒谎你也要找个让人信得过的理由吧。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無病,实在也没有其他办法,毕竟现在欠债的是大爷,没交房租的,怎么算也算半个。于是只好无奈的道:“记得啊,明天准备好房租,这个时候我再来收。”说着头也不回的去拍下一房的门去了。
伴着隔壁房门的嘭然响声,無病躺在床上心里迷迷离离,不知道该怎么走以后的路,现在的他已经弹尽粮绝了,他想着刚才那个梦,无奈的笑了笑,自己不想活罢了,竟然梦到了世界末日。
也许死去的最好的方法吧,没有人嘲笑自己的无能和没有承担,没有人悲怜自己境遇,甚至于没有人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永远的消失。
他只想自己就那样默默的在世界上消失,但又不想让自己的亲朋好友知道自己自杀而死,这多么的没有面子,虽然自己死了,也不想在世间留下臭名,虽然身死带不走什么,但亦不想让自己所遗留下来的,成为别人的谈资。
“……不是命不久矣,就是将有轻生之念。……”犹如中了梦魇一般,让恍恍惚惚中的無病做出了一个决定。
山风习习,灌木成荫,自然少不了鸟叫虫鸣,当然还有烦人四处的蚊蝇,一个人在山腰呤着诗:“山不在高,摔死就行,水不在深,溺毙就停,死死死死,唯我会创新啊……”
灌木草影中,隐约可见一个青年背着黑色的旅行包,手里拿着把柴刀左右挥砍,开出一条通上山顶的路。不知道的,还道此人富有探险精神,正在放着视死如归的豪言壮语呢。
無病当时做了个决定,一个寻地埋骨的决定。他想,早晚是死,于其忍受着痛苦慢慢死去,不如痛痛快快的死去,虽然不是轰轰烈烈,但古人云,死就要死得其所,找个风水宝地掩埋残躯,也算死得其所,说不定,下辈子投胎就能大富大贵、长命百岁了。
站在山顶双目远眺,视线所及之地皆无人烟,而向下望,却是陡峭的悬崖,一片藤木向下无尽延伸。此地仍处于乾州境内只是地处边境,份属于山城市地界,而山城,却是因山多而得名,可见此地的不仅山多,洞更是特别多。而这里的龙山县更是山城之最。無病选在此处的原因更是因为这龙山之名,因为据传说,这里曾出现过龙,龙山也因此得名。若说有什么风水宝地,这里至少就是一处。
“就是这里了,从这里摸下去就能进到下面的山洞了。”無病话语里尽是兴奋,还有种无畏的决绝。但随即又感到无奈,苦笑自语道,“也不知道我这样死法,算是天葬还是洞葬,反正也算死得其所了。”
这座山不高却也算略高,一面是悬崖绝壁,靠近山顶处有一洞口,在藤木中隐隐约约,不仔细探查难以见到。而無病却是看中了那青幽绝壁,要是再添几分雾气云绕倒也能算个神仙洞府了。
原本按照無病的想法,是要到更远处的卧龙山脉发源之地的,但从龙山县边源的小村到卧龙山脉的起源地鹿角山,已经是毫无人烟了,直线距离虽说只有百里方圆,但真正走起来,怕不要翻上几番,几乎弹尽粮绝的無病也只能选在此处。
山上没有成林的树木,只有些许叫不出名的杂木,灌木零星的堆扎在一起,倒是人高的杂草到处肆掠,由于这样的环境使得藤本值物纵横交错,人迹罕至的缘故,想要上山却也要花费一下大力气。但無病死意坚决倒也没能难住他,此时正在山上想着入洞的方法。
“看来要自己搓一些藤绳下去了,也不知道要弄多长,不过好在下面也有些从岩缝里长出的灌木,也能受些力……”心里想着,说做就做,無病小时候也曾自己弄过秋千,藤本植物用手扭过要比直接拿来用更能受力,而且更安全一些,好比一根树枝,一折就断了,但是要是把它搓好来就没有那么容易断折了。
虽然横竖是死,但是摔下山死和在山里的洞死,前一样肯定是轻如鸿毛,另一样却貌似有点像重如泰山。虽然都是死嘛,但何必死得那么难看呢,而且说不定就死无全尸了。再则,無病的思想多多少少,还是受到过一些迷信的感染,认为死后葬入风水宝穴,来生必能大福大贵。况且,如果有来生,谁不愿意过得比今生更好一些。
几经周折千绕百转之下,無病终于下到山洞里,他在只有隐约光亮的洞里点上携带的蜡烛。这里不大,也就百来平方,其中除却一些枯枝败叶和厚积的尘土之外,只有一块棱角稍显坚硬锐利的石头,有些突兀的横陈在一块平地当中。怎么个突兀法,無病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如此一块大石头放在这里,有些怪异,和周围的环境很不融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除此之外,毫无特别之处。
洞里很干净,只是光亮不是很足,从洞口照进来的光只足以照到石头,石头后面黑漆漆一片,要不是有烛光还真看不见底。
無病坐在石头边上,心里只觉说不出自在的舒适,也许是因为刚才一陈紧张和劳累,现在躺靠着得以放松感到舒服吧,無病心说,自己这个死法是不是有点做作,不过转念一想,能以自己的死法而死,当然还要选择舒服的死法了,痛苦的死去可不是自己想要的。死去并不可怕,但痛苦着死去,足以让每个不怕死的人感到畏惧。
一边悻悻的想着,琏狼吞虎咽的把背包里的最后几只香焦塞进肚里,看着一地的香焦皮,带着某种满足感,从口袋里拿出支烟缓缓的抽起来,一团团的烟雾从他的口里吐了出来,由浓转淡,最终在空气里烟消云散。一个人的生命也许就像那烟雾一样,从一个狭小的空间来到一个广阔的空间,然后慢慢淡薄消散,直至再无踪影,至于是在世间留下的是快慰还是尼古丁,又或两者兼据这就不得而知了。
当一个将死之人回忆自己的一生时,他才发现,自己的一生是多么的短暂,只有几个片断,些许忆念。终其一生,有意义的事情实在太少,因为他始终毫无目的的活着。無病心里胡思乱想着,他自己也不知道出来走了多久,行了多远,时间对于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了。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無病把所有的蜡烛都拿出来点燃,再拿出剩余的食物吃着自已最后的晚餐。将手中的香焦皮随手一丢,無病呼出口闷气,仰卧在石头边上睁着双眼,放任自己的思想,做着也许是最后的流浪。
由于身体彼累,一顿饱餐后的無病渐感眼皮沉重…………
洞外的天空再也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洞里昏暗的烛光,没有一丝风,洞里说不出的寂静,就着烛光,他才感觉到自己真实的存在着,浑水般的世界,太容易让人迷失了。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只有远离人群,才能找回自己。
他拿出刀片把左手放在石头上,心里想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无奈地、毫无选择地出生的,那就让自己见证着如何痛快的死去吧。
说到死,他想起孤儿院后山的那些坟墓,一个人活着的理由是什么,为什么活着。也许,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上活过吧。那些耸立山面的坟墓就是他们活着的证据,而自己呢,一年以后,十年以后,百年以后,还有谁会知道自己曾如此悲哀的活过。
想着想着,凄惨一笑,活着,都不为人所知,何况死了呢,立一破坟又有何用。活着的证据在人心里,而不在那一环土壤,一块继续经受风雨沧桑的破碑。
于是無病举起寒意四射的刀片,划向了自己左手那已然有些枯瘦的手腕。
一片冰凉的刺痛过后血流喷涌,無病闭上眼感觉着阵阵生命消逝的快感,之后又感到全身发凉,头脑有些发昏。随着血液的流失,支撑身驱的能量逐渐消逝,他的意识渐渐的模糊,生命在渐渐离他远去。
隐约中他感觉到洞口角落处的蛛网和其上的蜘蛛,一只蚊蝇不幸撞入网中,极力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