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浑身似要散架一般，一动便是钻心的疼！
不能动，什么也看不见，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就连疼痛也呐喊不出。
我唯一依靠的，便是利用听力来辨别周围的一切。
“公子，姑娘好像醒了！”
一个甜甜的女声说道！
一双带着薄茧，却很温暖的大手抚上我的脸颊！顿时，我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抓住他的手不松开。
我害怕黑暗，我不喜欢一个人处到这样一种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
“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耳边带有磁性的男声响起！
是谁？我是谁？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见？我试着张了张口，却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要一开口，嗓子便火辣辣的疼。
一碗浓稠的药汁被喂入嘴中，呛的嗓子眼异常的难受，五脏六腑一阵翻滚，连带着刚喝下的药汁一起吐了出来。
“这可怎么是好，姑娘无论是在昏睡中，还是清醒时，对于喂入口中的药汁都很难以下咽！”女孩说道。
男子思虑半刻道“她从万丈悬崖坠落，身上又中了数支箭伤，而且每一箭都身中要害，此时能捡回一条命已实数不易。”
男子叹了口气，反握住我的双手道“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喝药，我知道喝药会很痛苦，但最痛苦的日子你已经熬过来了，这一点痛对你来说已经不算什么！我会陪在你的身边，亲手给你喂药喝，好吗？”
他语气里的温柔，手心里的温暖，令人不容抗拒。鬼使神差的我点了点头。
我被带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一勺药汁被喂入嘴里。
虽然咽下药汁，疼痛感与恶心俱在，但在那样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令我感觉到安心，咽下药汁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人不能忍受。
咽下药汁的痛苦可以忍，但是恶心却是不能忍受的。好不容易咽下药汁，却又全数的吐了出来。
他固执的将药汁一勺一勺的喂入我的口中，我也固执的喝了吐，吐了再喝！如此反复，一碗药汁被我吐了大半碗，但好歹也算是咽下去了一些。
这样一阵折腾，牵动着全身的伤口一阵疼痛，我早已经大汗淋漓。
嘴里突然被塞进一颗药丸，男子道“把它吞下去，就不会感觉到疼了！”
这颗药丸与刚刚喝下的药汁不一样，咽下去不会有任何痛苦。而且咽下去不久，身体果然一身轻松，连一丝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此刻我已是筋疲力尽，身体得到解放，立马就想阖上眼睡一觉。
眼睛还没有来得及阖上，便听得男子说道“先别睡，你刚吃下的药丸是一种毒花所提炼，虽然能止痛，但对身体却是有一定的危害，必须要配合清心汤才能清理一些体内的余毒。九儿已经去准备清心汤了，你喝了再睡吧！”
我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却不愿意放开。
他将我放回床上平躺着，得空的那只手用绢布小心翼翼的替我擦拭额上的汗渍和残留在嘴角的污渍。
房内传来一阵脚步声，男子问道“如何？”
另一名男子答道“我们在悬崖顶上仔细的寻了一番，什么也没有发现。倒是在悬崖下面找到了这个！”
“莫离？”
“公子认识这玉笛？”
“这支玉笛原本是出自我之手，后来好像是送给了谁？”男子有些疑惑“如果这支玉笛真的就是这位姑娘的，那么便是上天注定。我与这位姑娘的缘份。”
莫离？听着有些耳熟，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我如今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落得个看不见，说不出，动弹不得还记忆全无的下场？
喝完清心汤以后，我便沉沉的睡去。期间还做了一个梦，梦中一名白衣男子向我张开怀抱，我刚扑向他的怀中，他的手上便多了一把短剑，狠狠地刺向了我的心脏。我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襟，想要看清他的模样，却什么也看不清。
我被恶梦惊醒，淌了一身的冷汗！睁开眼仍是黑暗，心中莫名的恐惧。双手不停的摸索着，想要抓住那双温暖带有薄茧的大手。
双手突然被握住，女子甜甜的声音响起“姑娘别怕，我一直在这儿陪着姑娘呢！”
我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处写到“你是谁？救我的那位公子又是谁？”
“我叫九儿，是莫园里的一名丫鬟！”女子说道“救姑娘的那位公子便是莫园的主人——莫离渊！”
“姑娘可听说过莫园？”九儿问道！
我摇摇头，就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人又如何会知道莫园？
“莫园是豫州城内最大的药材商，就算是在整个北国，那都是赫赫有名的！只不过我们所制的药只卖给有需要的穷苦人家。莫园的规矩便是不与官商来往。不哄抬药价！让人人都能买得起药治病！所以我们家公子又被百姓称之为活菩萨。”
九儿的声音突然嗄然而止。周围除了黑暗还陷入了静止！
我在九儿的手心处写到“怎么不说话了？”
“是公子来了！“九儿说道。
双手被那双带有薄茧却很温暖的大手覆盖住。
“看来今天的气色好多了！”莫离渊道！“等一下让九儿带你去泡半个时辰的药浴，然后换上新药。这期间会有些疼，我希望你能忍住！”
他的声音就是那么容易让人感到安心，我点了点头。
然而这种疼痛却不是轻易能忍受的了的，当肌肤接触到药水时，所有的伤口就好像同时撕裂开来，从五脏六俯开始如烈火焚烧一般。
我紧握着拳头，额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珠。
莫离渊说这期间会有些疼，我相信他，觉得这疼是可以忍受的。但忍到最后，全身开始抽搐，我疼的几度几乎昏厥过去。喉咙里满是腥甜的味道，我知道那是因为我咬破了下唇所致。
“姑娘！”九儿拼命的唤我，声音里满是担忧。
我抓住她的手，呐喊了一声，最终坚持不住昏睡了过去。
睡来的时候，全身如重新塑造过一般，一点力气也没有。耳边是九儿担忧的声音“刚刚姑娘脸色苍白，全身大汗淋漓，还不停的抽搐。真是吓死我了！”
“按理说只是泡个药浴，应该不会痛成那样！“莫离渊执起我的手腕把了一下脉，道“应该是阿芙蓉花毒。当初救下她时为了给她止痛，让她服下了一些用阿芙蓉花提炼而成的止痛丸，虽然配合了清心汤的治疗，但那时的她喝什么吐什么，所以清心汤并没有完全祛除她体内的阿芙蓉花毒。”
“那怎么办，这种毒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作一次，而且次次都如剔肉削骨一般疼痛难忍，如果挨过来还好，挨不过来那可是要丧命的呀！”九儿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别无他法，只能靠硬挨！”
双手突然被覆盖住，男子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我知道你已经醒了，我与九儿的对话想必你也已经听见了。你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学会坚强。你身上所有的痛都没有人能替你承担，一切都必须靠你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经历这样九死一生的活下来。但既然我已经活了下来，我就不会轻易的放弃我的生命。
我拉过莫离渊的手，在他的手掌心写道“我会好好的活着！”
阳春三月，百花待放！
我在床上躺了一年多不能动弹，到现在竟然也能在九儿的搀扶下下床走动了。
我的眼睛依然看不见，整日裹着白凌。虽看不见，我却已经习惯了黑暗，不用每日拉着莫离渊的手也能入睡。
听九儿说，今日阳光明媚，便由九儿搀扶着到花园里走了一圈。
九儿兴致很高，握住我的手摸向那些娇艳欲滴的花朵，并兴致勃勃的介绍“这是牡丹，这是勺药，还有这个是月见草，辛夷……”等！
我虽看不见，但已然知道这些花儿开的正艳，满园子的姹紫嫣红！
九儿继续津津乐道的说道“别看这都是些普通的花草，它们啊可都是些珍贵的药材呢！“
“这些花草也可入药么？”我在九儿手心里写到！
“可以啊！比如这牡丹，径皮便可以制成丹皮！还有这杜鹃花，花，径，叶都可以入药，有活血止淤的功效！”
九儿又搀扶着我走了一段路程，说道“这花园里公子最喜欢的便是迎春花了，公子说，这迎春花不仅能入药，最主要是它不与百花争艳，也不与腊梅比傲气，却在严冬过后独艳枝头，开出第一抹芬芳来。现在迎春花的花期已过，但我相信来年，等姑娘的眼睛好了，姑娘便可以同我们公子一起赏花了！”
九儿在我的耳边喋喋不休！这样一种感觉似乎似曾相识。
脑海里突然迸出这样一副画面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说道“郡主去那儿，沐儿便去那儿！”
沐儿是谁？
头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连着刚想起的片段一起消失不见。
“姑娘可是累了？我扶姑娘回房休息吧！”九儿道！
我点点头，此刻头已经不痛了，刚刚那一幕仿佛做梦一般，梦醒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九儿将我扶回房中，又端了一碗清心汤过来！
这一年多来，因为清心汤的作用，我体内的阿芙蓉花毒由最初的三天一发作，到后来的十天发作，现在基本上已经一个月才会发作一次了。发作的次数虽然减少了，但却是一次比一次难挨。遇到快要挨不过去的时候，莫离渊会忍不住又给我喂下阿芙蓉花提炼而成的药丸。如此反复，我已经对阿芙蓉这种毒花产生了依赖。每每发作，我便要吃下一颗阿芙蓉花提炼的药丸来减轻痛苦。为了减少阿芙蓉花毒对身体造成其他的伤害，我必须每隔一个时辰便要喝下一碗清心汤。
喝完清心汤以后，我将空碗递给九儿！却摸索到一双带有薄茧的大手，心中一喜！是莫离渊回来了。
听九儿说莫离渊三个月前便去了东豫，就是为了替我寻找医治眼睛的良药。
他风尘仆仆的赶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一声“我已经寻到了医治你眼睛的法子，再给我些日子，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
白绫被拿下，换上另外一条白绫，顿时传来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我知道那便是莫离渊不远万里替我寻来的药
“你为什么要救我？”拉过他温暖的大手，在他的手掌心写到！
莫离渊道“我身为医者，救人乃是我的职责所在！”
我继续在他的手心写到“你是一个医者，但更是一个商人，而我却是一个没有记忆的人，你救了我，我可是什么也给不了你！”
“我都快忘了我是一个商人了！”莫离渊突然说道“不如……你以身相许如何？”
我微微有些愕然，对于这个男人，虽然我连他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但他却肯救我性命！想尽一切办法的医治我的眼睛！就足以使我对他以身相报。
只是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以身相许这个词，心口便微微有些疼。
“别担心，我只是和你说笑呢！”莫离渊却又突然说道“我莫离渊救人从来不图回报，更何况你还是莫离的主人，与我也算有缘！如果你非要报答的话，那便好好养伤，也不枉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你救下。”
感觉到莫离渊离开以后，用手摸向束着双眼的白绫，那里早已经落下了一滴清泪。
四月尾！
我眼睛上的白绫将被取下，也意味着我今后能不能看见也将在这一刻见分晓！
虽然还不知道结果，九儿却还是很开心，乐此不疲的替我换上新衣。
脸上被她施点妆容，我握住她的手发现那是一双带着薄茧的大手。不由的愣了一愣，在他的手掌心写到“你这是在做什么？”
莫离渊道“我希望待会你能看见最美的自己！”
我笑了笑，能不能看见还不一定呢！但莫离渊却能笃定我一定会看见一般。
白绫被取下，我睁开眼，眼前一点点变得明亮起来。
铜镜中的人儿也在眼前渐渐的清晰，那是怎样一张宛若天仙的脸啊！眉如远黛，眼若金星，额上一朵半开的凤鸢花活灵活现！只是眸子里透着一股不容让人靠近的清冷。
转过身，眼前的一男一女均是十分惊愕，男子轻轻的吐出“未央？”二字。
女子双十年华，一双眼睛如弯月一般，煞是好看。女子问道“我是九儿，姑娘能看见我了吗？”
我点点头，转头看向立于九儿身旁的男子，他一袭白衣，五官俊逸如刀削一般，一头青丝用一根发带束住披散在脑后，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我知道此人便是莫离渊！
见他第一眼的时候，觉得他浑身散发的气质有些似曾相识。也许正如他之前所说，我与他有缘！
拉住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到“你刚刚为何唤我未央？”
他道“不知道，但既然你也想不起自己是谁，那以后我便就唤你未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