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穿过长长的大街,来到了范蠡家宅前。
范蠡跳下马,伸出一只手扶我下马车,玄黑色的婚袍在散落的樱花中飞舞,我抬头看了眼樱花,团团锦簇开的正艳,似这三月三明媚的春光。
侍童在门口高声大喊:“新娘子到,请各位大人低头回避,红娘们出来接亲!”
一瞬间,听到屋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大人们纷纷正襟扶帽,低头窃窃私语“新娘子来了”,“听说新娘子是个大美人”“他们认识不到半年就打算结婚,真快啊”“我听说啊,新娘子来历不明,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没准是个祸害”,“别人大喜之日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我的手由范蠡牵着,举得齐胸高,身后一堆红娘簇拥着,缓缓的走过前院。这平日里只有十几米长的院子,此刻显得分外的漫长,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缤纷的樱花落在我们身上,让我们看起来就像是在仙境里,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不,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完美。
我用余光看着两旁的大臣们,他们都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用目光贪婪的打量着我,嘴里不住的说“啧啧,真美啊,简直是倾国之容”,
看到这里,我的嘴角不自觉的浮出了一丝微笑,“爹、娘,你们在天有灵看到了吗,女儿马上就可以幸福了”
我们终于快走完这院子了,在院子的尽头,放着两张矮桌,正中坐着的那个人宽脸阔鼻,白红脸色,青铜大眼目光炯炯有神,旁边矮桌坐着的那个人,白衣白发白眉毛,留着山羊白胡子,乍一看,跟教书先生有几分相似,但仔细一看,似乎连眼珠都是白的。
范蠡指了指正中那个人说:“夷光,这是我们的一国之君越王勾践,”又指了指旁边矮桌那个人“这是我们的国师,拜过他们之后我们就算真正的夫妻了,还不快向他们行礼。”
我额首,朝着勾践欠身行礼:“小女夷光见过越王,多谢越王百忙之中来小女婚礼,请越王接受小女一拜。”说罢,在行礼。
勾践举杯大笑道:“哪里哪里,范夫人快请起,范爱卿平日里为国家尽心尽力,来他的婚礼是应该的,再说,这段时间宫中都在议论你的美貌,孤也想借此一睹你的芳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范爱卿,夷光,孤敬你们一杯,先干为敬!”说完,举头一饮为尽。
我和范蠡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酒,也是一杯喝尽。
“好!”勾践大笑道:“弟妹好酒量。”
“哪里哪里,越王夸大了,小女不过在此强撑而已。”说完,将就被放入侍女的盘中,在转身向国师额首,欠身行礼:“小女夷光在此见过国师,多谢国师……”
“且慢。”国师用他浑浊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我一惊,抬头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国师并不理会我,继续说道:“今天是范大夫大喜的日子,老身想在此为你们俩算上一卦,看看你们今后会如何,不知范大夫答应不答应。
“这个……“范蠡似乎有点犹豫。
“范大夫就别推辞了,老身工具都带来了,范大夫可别浪费老身一片好心啊。”说完,拿出了一张伏羲八卦图,和两根银针。
“好吧,就有请国师为我们俩算上一卦。”范蠡行礼道。
不等范蠡说完,国师就双手抱着银针,口中振振有词,我心中紧张极了,也害怕极了,这堂堂的婚礼之上怎么突然帮别人算卦呢,要是算出来的是好卦倒也挺好,要是算出来是不好是卦,我和范蠡今后的婚礼生活都可能会受到影响。想到这里,我的手心微微出汗,范蠡似乎察觉到我的异状,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突然,国师停止了念咒,将手中银针抛落,大叫一声“开!”
整个宴席的人都在议论纷纷,频频探头想一看究竟,有些甚至站起了身。
范蠡看了一眼,笑道:“范蠡才疏学浅,不懂这八卦之道,不知国师卜的这是好卦,还是坏挂?”
国师笑道:“这既不是算是好卦,也不能说是坏挂,这卦说的是一个人。”
范蠡问道:“请问国师,卦中人物指的是谁?”
国师闭着眼睛,摸着山羊胡子缓缓说道:“西施。”
听到这句话,宴席中的人纷纷炸开了锅,“西施,怎么会是西施呢,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这范蠡夫妇跟西施有什么关系”,“莫非西施还没有死”,“难道西施在这宴席之上”……有些人甚至左顾右盼,看看周围有没有一个可能叫做西施的人。
我的脸更是变得惨白,原先的喜悦与幸福,此刻全变成了恐惧。范蠡更是隐隐变得不安,紧紧的握住我的手,生怕我会离去,又想国师陪笑道:“国师说的是西施,我不懂,这西施跟我和我家娘子有什么关系,并且范蠡已经亲自考证过,西施已经先天夭折了。”
国师突然睁开眼说:“范蠡,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
范蠡苦笑:“我不懂国师在说什么啊,国师我在怀疑我家娘子夷光是西施吗?如果她真的是西施,范蠡早就把她送入宫中了,怎么会凭一己之私把她藏起来呢,这国家利益肯定比个人利益要大得多啊。”
勾践也在一旁劝道:“是啊,国师,范蠡怎么会欺骗我们呢,莫非是您的卦算错了,要不然您在算算了,今天是范爱卿大喜的日子,就不要整出这些不高兴的事了,来喝酒!”
国师摇摇头,指着八卦图说:“大王请看,这八卦图上,一支银针指着天狼星,一支银针不偏不倚的指着夷光,不就是说明,这天狼星和夷光有关吗。我们知道,这位于天狼星的宫象极少,而女位,就更是少之又少,每每出现,就预示着一个国家的灭顶之灾,从古至今就只有几位,像周朝的褒姒,商朝的妲己,还有就是,老臣经过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占不出来的,春秋的西施。在这个时期,只有一个女位处于天狼星,那就是西施,而今天这银针又指着夷光,不就是说明,夷光就是西施吗?”
我气急败坏的大叫道:“国师你这简直是污蔑,单凭这银针指向,怎么就能断定我是西施,这绝对的偶然。我告诉你,我是夷光,我不是西施。”,在这个时候,我多么希望我是夷光,一个从未被人知道的女子,一个差一点点就可以获得幸福的女子,一个渴望长相守的女子,一个希望被人守候到黄土白骨的女子,而不是那个名满天下,传说中倾国倾城吴国的灾星,西施。
国师笑道:“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偶然,也没用绝对的必然,只有偶然中的必然,必然中的偶然,西施,你与郑旦是亲姐妹没错吧,既然你不想承认的话,那好,滴血认亲吧,如果你和郑旦的血没有融合在一起,那好,那今天的这一切就是老身的闹剧,老身给你们赔不是,如果你们俩的学融合在一起的话,西施,这后果你也是知道的。”说完,大叫道:“来人,传郑旦。”
我任凭他们把我纤细如玉的手指割开,将血滴到一个盛着水的碗里,又看着他们把郑旦的手指割开滴血。时间过了一秒又一秒,碗里的学渐渐融为一体。
勾践看到这情景,拍着桌子勃然大怒的说道:“范蠡,你可知你所犯何罪!”
范蠡这个时候却笑了,不卑不亢的说:“知道,我不过是想保护我爱的人。”
我心碎欲绝,声声唤道:“范郎范郎。”
构建指着范蠡的鼻子说:“你犯了欺君之罪!来人,把他抓起来。”
佩剑的官兵将我们团团围住,我一把抽出一个官兵腰间的宝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你们想要的人不过是我,今天的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与范蠡无关,是我恳求他不要将我送入宫;是我在我的家乡被烧坏之后,托教书先生找到他,在他面前装可怜,请求他收留我;是我勾引他让他娶我入门,重新给我一个完整的家。范蠡所说的所有谎言都是受了我的蛊惑,他本心尽职尽责,受忠国家,毫无二心,会想私心娶我过门都是受了我的狐术魅惑,我知道我长得美,这张皮囊足以让世间一切男子倾倒,我为了让范蠡乖乖听话一辈子,配合我隐瞒身份一辈子,又去巫女手中买了蛊毒,每日早茶间放在他的杯中……”
范蠡痛苦的摇头:“西施,不要再说了。”
“不!你让我说下去,这蛊毒奇剧无比,任何意志坚定的人都无法抗拒。于是我成功了,你们也看到,范蠡在我面前听话的就像只小狗,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搜我的房间,在我最底下的那个箱子里,还有四包没用的药……我为什么想嫁给范蠡,就是因为看的长得俊美,家中有钱又是大官,虽说在王宫也可以享尽如花富贵,但我不愿意付出,不愿意陪贪婪残暴的吴王睡觉,于是,我选择了范蠡,一切似乎都垂手得到,没想去却出现了一个国师,哈哈哈哈……”
勾践狐疑的吩咐官兵道:“你们几个,去搜!”
过了一会儿,一个官兵手中果然拿了几包白色的药。
宴席上的人,纷纷对我吐口水和瞟白眼,“没想要这么漂亮的人,居然这么恶毒”,“对啊,简直是蛇蝎心肠”,“真是不要脸啊”,“人不可貌相啊”……
范蠡跪下用手撑住脸说:“西施,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们,不要相信她,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哈哈大笑道:“你们看看,他到现在仍然为我辩解,是不知道自己已经中蛊了吗,哈哈哈哈,真是好笑,真是好笑,越王,国师,你们想要的不过是我,如果我死了的话,天狼星女位也将破碎,到时候你们永远复不了仇,永远光复不了国家,永无翻身之日,只要你们放过范蠡,我就跟你们走,毫无怨言的去吴国,帮助你们完成复国大业,我求你们放过范蠡不是因为我爱他,只不过是我不想因为我的关系伤害一个无知而无辜的人。”
国师在勾践耳边窃窃私语了许久,看起来像是商量对策,毕尔,勾践点点了头,说道:“西施我答应你,现在就跟我走吧,不用收拾任何东西,你这里的东西我会派官兵全部烧掉。”
说着,走到范蠡面前,俯身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范爱卿啊,我还不知道你遭受了这些,刚才我还羡慕你娶了一个如此美丽的妻子,现在却同情你起来,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这几****就不必上朝了,好好在家休息吧,我们走!”
官兵押着我的肩膀走向勾践的马车,路过范蠡的时候他抬起脸心碎而绝望的看了我一眼。缤纷的樱花落在他身上,使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悲伤致死的雕像,我的范蠡啊,永别了,永别了,请原谅我刚刚所做的一切,等你看了你枕头底下那封信,你会明白一切。我只不过是太爱你,从望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将永远的沦陷,那个三月,那些杏花,那个竺萝山,那张英俊温柔的脸……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穿着最美的嫁衣,踏着最绚烂的樱花,离开了我最爱的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