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的脚步声很轻很缓,在一片漆黑的牢狱里,一双猩红色的眼睛突然猛地睁了开来。
牢头还是在兢兢业业的巡视着牢房,但那个轻轻地“哒哒哒”地脚步声绝对不可能是这个半只脚已经迈入黄土的老头可以发出的。
来人虽然走的很轻很缓,但他却比那个老的快要回家的牢头走得快多了。
“王德”
牢头的身后,一声轻声轻语的呼唤吓了他一跳。
“你是哪个不长眼。”
转过身去,牢头显然对自己没有发现到来人感到十分的生气;可是,下一刻,他的脑袋上,一抹冷汗悄然地浮上了他那皱巴巴的额头,让这个没什么精力的老头显得越发地没精神,简直就像是个七八十岁、随时有可能一命呜呼的人一样。
在牢头那浑浊的眼睛里,他分明看到了一个君上的侍卫,金色握柄的弯刀,这是一种华而不实的装饰,但要说在北原之地,能够用这种武器的,也只有君上或者是那个神出鬼没的传说和君上有奸情的军师了;再来,便只有君上身边的贴身侍卫才有资格拥有这样的金色握柄的弯刀了,再加上那一身褐色的紧身衣和一顶标准的羽冠,答案呼之欲出。
“属下,属下参见大人”
牢头结结巴巴的看了一眼传说中的君上侍卫,跟着,迅速的低下了脑袋,两手作揖,背脊则是几近弯曲成了一轮残月,表现的老老实实、规规矩矩。
“恩,我这次是来带走一个人的”
侍卫似是对牢头的态度很满意,面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当然可以,只是,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君上的圣谕?”
牢头掐媚的一笑,背脊弯曲的更弯了。
“想不到你还知道些规矩,在我眼里,对君上忠诚的人我是不会亏待的,你尽管放心便是”
侍卫伸出手来拍了拍牢头的脑袋,“起来吧”。
“属下谢过大人”
牢头偷偷的抹了把脑门上的冷汗,君上侍卫和他的关系就像是钦差和小官之间的关系,对方完全可以随便寻找一个理由把他开除,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要表现得恭恭敬敬的,事后,甚至还要给对方一个红包什么的。
“拿去吧,这是君上的圣谕”
侍卫不由的一笑,这个老头子还真是有够胆小的。
“是,是”
牢头嘿嘿笑了两声,跟着,用一双鸡爪子一样的枯瘦手掌轻轻地接过了侍卫递过来的圣谕。
圣谕是一卷金黄色的锦帛,上头画着一匹毛色呈现出洁白颜色的类似狼一样生物的头颅;牢头小时候的时候曾经见到过一次圣谕,因此,倒也没有太多诚惶诚恐的感觉,那圣谕上头的生物其实是北原之地的狼,俗称“北原雪狼”,因为主要栖息在北原之地,而且被北原人驯服了以后常常变得十分乖巧护主,因而成为了北原之人崇拜的兽类,以至于如今的圣谕上都被绘上了这种生物的图案。
牢头接过了圣谕,恭恭敬敬地说了声“君上长生”,然后,才缓缓地摊开了这卷圣谕。
当圣谕上的内容一点点纳入牢头的眼睛的时候,他终于表现出了一丝震惊,难以置信的神情也随之浮上了他皱巴巴的双颊。
“怎么会?君上居然要放出那只怪物!”
牢头的嘴里不由脱出了这样一句话,他的心里自然有些同情那个关在黑暗中的无法看到阳光的少年,可他也不相信君上是个仁慈大方的人;事实上,自从君上败给那个药奴之后,君上就开始散布了一些谣言,比如说那个打败他的药奴其实是一只可怕的妖兽幻化成的,以至于很多不明真相的人相信了君上所说的话,毕竟,那个强的可怕的君上怎么可能输给一个仅仅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呢,也只有妖兽一说才有可能;虽然牢头知道其中的内幕,但或许是别人的想法影响了他,他也渐渐地相信了那个少年其实是一只妖兽的事实。
“君上的意志不是我们可以揣度的,我们的职责只有服从”
侍卫好笑的打量了一下这个老头,这人着实是可笑极了;这个世界是有仙门的,他们暗地里支持着每一个国家,却又不派出修士干涉朝政;在军事领域,每个仙门都默契的保持着修士不得插手战事的基本准则,所以,云国之皇哪怕是再威武也不可能派遣出修士来干预战事;从这点来说,即使那个药奴真的战胜了君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在传说中的仙门里,哪怕是一个五岁的小娃娃也有可能一掌灭杀大将军,难道你要说他也是妖兽来的?这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对于真正知道内情的人来说,那个少年,也不过是在武技方面有着超乎常人的独特领悟能力罢了,他终究还只是个凡人。
“是,谨遵大人教诲”
牢头干笑了一声,似乎是发现自己在这位君上侍卫的面前出糗了。
小心地把圣谕好好收起来,牢头这才告了一声罪,“我这就去把牢房的钥匙取来,请大人稍等片刻”。
“恩”
侍卫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因为,他发现自己被一个人盯上了,而那个人,可不就是那个震惊北原的少年吗。
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侍卫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看着那双在黑暗中也能发出光芒的红色眼睛,他来了一点兴趣。
打败在北原号称“无敌神话”的君上大人,拥有“最快之刀”的传奇少年,甚至于在某些人的传闻里,这个少年要不是因为没有得到君上大人的解药,他甚至可以一刀劈碎牢狱直接出来。
就是这样一个少年,他到底是怎么忍受无边的寂寞活到今天的?他又是如何练出那么快的刀的?为什么他没有疯掉?没有人任何人知道。
“我是奉君上大人的圣谕来带你走的”
侍卫并没有露出惶恐的表情,准确的说,他是个死士,在成为死士之前,他就已经有了无惧死亡的心态,他无惧任何东西;哪怕那双猩红色的眼睛是那么的可怖他也一点都不害怕;不得不说,那个伤疤男人能坐拥北原之地手底下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
猩红色眼睛的主人转过了身去,他舔了舔嘴唇,原来是苦味的。
他是个药奴,从出生的时候就是;他不甘心自己的命运被他人操纵,所以,他疯狂的练刀,甚至于把出刀变成了一种本能,他渴望成为北原之地的将军,就像是他曾经见过的那个军师,对方甚至可以和恐怖的君上哈皮,他童年的脑子里一直以为,只要他表现出足够的价值,那个君上,就会赐给他解药,把他当个人看。
可是,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在君上的脑子里,一个生来是狗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变成人;对方为了给他点教训,当众把他拉到军营里比武,或许也是为了打压一下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药奴,总之,两个人就这么打起来了,结果,他居然赢了那个北原最强的男人。
赢了,用一把制式的朴刀。
赢了,朴刀的刀锋擦着君上的脖子染上了一丝血渍。
赢了,打败了那个北原的神话。
赢了,他被迫进入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没有人敢于和他说话,没有哪怕一丝丝的阳光照射进这个黑暗的地牢里;从前的点点滴滴在这样枯燥的生活里仿佛也像是沙漠中的绿洲一样地珍贵稀奇。
枯燥,乏味。
随着时光的流逝,他渐渐明白了一个事实——弱肉强食,因为他还不够强啊!如果他足够强的话,完全可以劈断脚上的铁索,冲进北原之地的最高宫殿,徒手杀掉北原之主,抢走救命的丹药,从此天下尽可去,逍遥世间,那是多么的愉快啊!;所以,他拿着一根树枝每天重复着拔刀的动作。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有多强,但他相信,那个所谓的北原之主现在在他的手下也不过是一只跳梁小丑罢了。
现在,北原之主突然派人来放他出去,对他来说,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虽然不知道对方要求他做什么,但对他来说,这可是个翻盘的机会,不可以放弃。
深深地对着伤痕累累的墙壁吐了口气,少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心里头一时间五味杂陈;有心酸、有难过,或许在那个伤疤男人的眼里,他这次出去会变得更乖吧。
但那个伤疤男却是想错了,这次,他会翻盘,会亲手了解所谓的北原之主,会拿到解药从此浪迹天涯,会让欺辱他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若是公输军师和北原之主知道少年此刻的心中所想,恐怕,就算焚粮失败也不会放出来这头“北原的狼王”吧。
身后传来了细碎的开门的声音,即使以少年的心性还是不由自主地在这一刻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兴奋;习刀十年,他的心性也仿佛是被封藏了一样透着一股莫名的幽暗冰冷的意味,不会轻易为外物的事情所动摇。
但哪怕如此,他还是从心底感觉到了一种渴望;渴望阳光,渴望逍遥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