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历2192年
“我也真是搞不懂了，她究竟那一点好了，把你迷得这么如痴如醉。”纳德雷用手摸了摸有些僵硬的脖子，不屑地撇撇落在后面一瘸一拐的维。“喂，老头子，你到是回答我啊，别给我装死。”
维只是低着头看着被自己踩得坑坑洼洼的地面，不做声，纳德雷回过头去确认维依然在行走，而不是完全变成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后，倒是松了一口气。此时此刻，他反倒由衷希望维能在生命中的最后几秒内见上情妇一眼，期待维在见到利兹的那一刻蹦出泪花，抱着她哭泣等。总之，他期待着能看见一副美好的画面，越美好越好，越动人越好，他打着什么算盘维当然不得而知。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究竟是纳德雷的阴谋，还是他真的一时怜悯之心泛滥，想要帮助他这个昔日在帝国中呼风唤雨的天才科学家。他似乎从来没有反省过自己为何会沦落至此，从“天才”到“疯狂”，从两个字变到两个字，这其中却夹杂了人们的冷嘲热讽、不屑、鄙夷、以及更多的是对其的不信任与打压，终于将他的精神彻底击溃。至今，他依然能感觉得到脚上绑着的巨大锁链。这还是他在监狱里佩戴的刑具，时间一长，倒也变得无形了。如果不是利兹的帮助，他或许早已命丧黄泉，是抱着监狱里的柱子死去而非利兹了。
又是想到这里，他也难免有些犹疑。他不知道，利兹这样做，究竟是在帮助他，还是在毁灭他。按照当时的状况，只要他能够放弃“迷鸟”研究计划，还是能够继续为国家做贡献，为国家效力的，然而利兹的出现完全打破了这一定局。他至今不愿回忆这段往事，也不愿怪罪利兹毁了他的一生，他知道他已经陷入了爱河，知道在他做出选择的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了回头的机会。倒也不是害怕死亡本身，害怕的是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奉献出自己的生命。然而在巨大的现实面前，容不得他“反悔”的选择，要么全盘接受坦然面对，要么充满烦恼地过完自己的一生。这是命运的机缘，也是命运的必然。他想，很多人都在说如果一生能够重新开始，那么自己的生活绝对不是眼前的这样，这句话在他看来就是狗屁。就算给那群人三次重新做人的机会，他们的生活也无非如此了了，因为人的行为都是意志操纵的，就算重新开始，走过的也不过是一条与上一条相差无几的路。就像他一样，加入让他重新做一回选择，或许在选择和利兹在一起以后更加谨慎，当然，也可以更加疯狂。
“嘿，想什么呢？”纳德雷在维面前挥挥手，打断了他临死前对人生的一番思索。“都叫了你三遍了。”
“人呢？”
纳德雷向副手使了一个眼色，副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打开，平铺在雪地上，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奇怪符号组成的术式，看上去像是巫师亲笔填写的秘密符文。那副手拉下兜帽，挽挽袖子露出手臂，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装药丸的小瓶子。那小瓶子说来奇怪，里面除了一根头发丝以外什么也没有放。副手小心翼翼地取出头发放在卷轴上，卷轴竟然神秘地吸收了头发，之间那些黑色的符文瞬间向头发丝被吸入的地方聚拢，最终洞口扩大，一个长方形棺材形状的木盒便浮现了出来。副手向纳德雷使了一个“要不要立即打开”的眼色，在获得准许后，他拉开了棺木。
纳德雷本以为维会大叫着她的名字冲上前去，没想到维倒是异常冷静。他抬着双手一步一步踱过去，利兹也从棺木中走出来，面无表情，非哭非笑。两人就这么在漫天大雪中慢慢抱紧对方，维这时候倒是流了两滴泪，只不过由于气候寒冷，眼泪瞬间在他脸上冻结，远看像是长了个水晶的冰瘤，利兹面无表情地替他抹去，吻了吻他冻得发紫的嘴唇。
“死后，就把我们葬在一起吧。”维的声音细若游丝。
“静听吩咐。”
“那么，就开始吧。由谁来操刀？你吗？”
纳德雷耸耸肩。“今天，我可是请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来替我实行这浪漫的仪式呢。”
就在他毫无防备的瞬间，她已经抱着他，将匕首从背后插入他的心脏。
“太完美了……完美……嗯……简直太激动人心了！”纳德雷看着维颤抖的瞳孔正在逐渐失去生气。“享受吧维，敬请享受这一刻吧，被自己心爱的人杀死的感觉，一定很棒吧嗯？”
维又转过头去看着利兹毫无生气的脸，不断打架的嘴唇里还冒着热气，就在这时他已经明白了什么，但他再也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了，他倒在利兹酥软的胸部上，利兹也瞬间像是失去了控制般瘫在地上。
“完美的结局。是沙弗朗茨?维?诺依曼，和雅勒娑娜?利兹。”他一手抓着一个人的脖子，将他们拎起来。“我发誓，一定将你们做成世界上最完美的一对‘虫’，让你们继续好好为帝国贡献自己的力量。当然就有我来担当你们在人间的使徒，替你们走完今后的路好了。”
“将军，该回去了。”副手已经装扮回了原来的装束。“回去以后，您还要尽快‘加工’呢。”可这样的好心提醒并没有换来纳德雷的感激，他愤怒的拽起副手的脖子，将他摁进一旁的雪堆里。
倏然，他瘫软了下来，紧紧抱着利兹的尸体，像是冬夜中抱着热水罐睡去的婴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