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舞步走下来,莫伤感到身形轻巧许多,甚至连呼吸也顺畅起来,比起起床清醒不少。便整整衣裳,掸去双肩灰尘,一边走回房间口,捞起一滩清水就往脸上泼去,双手用力搓了搓,算是洗过了脸。
抬起头,清晨的微风吹过他刚泼过水的脸颊,清爽无比。
他眯起眼看向东边还有淡淡红色轮廓的太阳,大概有了一刻钟了,想来也该出门了。
莫伤拿了大黑剑,大踏步向门外走去,但带不起一丝声音,悄悄消失在小院。
清晨的朝气还未散去,仿若托起小院的宁静,为它笼罩上一片淡淡的樱红。
已不见人影。
街道上依旧是还没有几个人,只有几个人在匆匆卸下什么东西,头发有点纷乱,身影尽显慵懒的疲态。清晨五点,要进京赶货,还需早早起床搬货来京城准备,累是在所难免的。每年逢早冬,这些乡下的人们总会这样做,一年里最后的东西都要早早准备。
怕是要过年了,于是想为家里弄点儿存储。
莫伤偏过头去,正见晨意正好,朝气蓬勃,深深呼吸一口,快步走向小巷。
想起自己昨日在梦里接触的叫什么画千秋书江湖的东西,虽学了一招半式,甚至还没有,却也颇为自得,觉得潇洒极了。
不过十五岁的莫伤正值青春年华,喜欢潇洒装酷却也无可厚非,反倒是添了几分少年意气。
他嘴角微微勾起,大概是笑了。
阴冷的小巷,仿佛也照进一缕阳光。
莫伤抬起头,不出所料,那个熟悉的篮子里还是装了热气腾腾的糖葫芦。
他眉开眼笑地去接那糖葫芦,刚要碰到,却想起自己的大黑剑早褪去了稻草外皮,如何插得糖葫芦上去。
于是他便四下张顾,终于在门角找到一张稻草皮。
他走上前去,拾上手,轻轻松松便编制起来,套在黑剑周身,用剩下的稻草结实地捆了起来,这样看起来才像根稻草靶子。
他不由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左手换到右手,玩得不亦乐乎。
片刻后,终于点点头,一根一根糖葫芦插上去。
做完这些,便朝着小巷上方大喊道:“两个包子!”想要两个大包子,心中默默想着昨日我这般努力与人对战,今日就多补一些,吃两个包子,也不算过分吧。
于是一个大包子便掉下来,差点儿砸到莫伤的头,他头颅微微一矮,伸手接住了大包子。
像是注意到莫伤的“两个”,于是又有一个包子飞来。
他自然全部笑纳。
做完事情,他啃着包子向小巷外走去。
这时,街道上已经是一片光亮,人群也攒动起来。
他瞧见这街道一副安静祥和的气氛,心想昨日的事应该翻不出多大浪花,顿时喜笑颜开。哪知这事情已经捅到知府耳朵里去了,如今作为始作俑者还盼望着能有叫卖糖葫芦如此惬意的事做,怕是想法太过单纯,到底是太年轻了。
而李澜也不声不响,好像事不关己。
莫伤什么也没意识到,润了润嗓子,今日第一声噪音就发了出来,响彻在清晨的街道。
“卖糖葫芦啦!”
他背后的小巷,气息仍然阴冷,但此时竟又添了一股无奈沧桑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
那朱红色房瓦上随意坐着的,是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老人,晨光照在他左侧脸,将本是灰白色的发丝吹起,无声飘荡在耳边。
被染成金黄色的发丝微微挠得他很痒,不过却勾不起他半分心思。
浑浊的双眼,不知何时起,有了一丝光彩,同时带来的,还有一份遥遥不知所从的感慨。
他握着个青花瓷酒壶,壶口如流水般的线条向下轻勾,似乎有一滴酒水将要离开,晶莹如泪珠。
老人捧起酒壶,仰首猛地灌下。
喉咙咕隆一声,一股热流划过口腔,直入腹中。一丝念想划过心头,直入脑海。
这一口酒仿佛将他灌醒了一些,眼中恢复一丝清明,虽然看起来依旧颓唐不已,但好歹自我意识战胜了在昔日往事中沉浸的枯槁的心灵。
或许他还没走出那片阴影,还有残念存于胸中。
昔年,也曾热血沸腾。这晨曦,莫不是还要薄入西山。
但还有一些人,还有一些事,能代替昔日的自己看这辉煌美丽的盛世。
作为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还是看着他们闹腾吧。
年轻人。。也只有年轻人能闹腾。
或许将来会带给自己意想不到的回报呢?当然,也不是要求孩子们去做什么,只是想看着他们无忧无虑地活着,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李澜不知不觉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万里无云的碧空,烂漫的春风。今日,唐城很热闹啊。。
他逆风躺了下去,酒壶滚到一边。
.。
莫伤斜扛着草靶子,还有些稚嫩的嗓音悠悠地在唐城蔓延开来,在这渐渐起了热意的早晨,听起来似乎也没那么刺耳。
千里之外的天澜宗。
“你说什么!”一声暴躁的吼声仿佛化为实质的怒气,冲击着此刻单膝跪在老者面前的两人。
正是莫天虎,和他那师妹。
看面前,是一位身着白袍的老者,俨然一副天澜宗标准宗服,但却比莫天虎这些弟子服装的边角多出了青色的龙纹。这样子的宗服,是长老服,而且,还是长老里面十分高级的。腮帮子两边镰刀般地翘起,一看便知是位暴躁的主儿。老者怒目圆睁,遮住极薄嘴唇的满脸胡子似乎也因此散开来,张牙舞爪着要去揪莫天虎。
老者一挥袖子,一股狂风猛地吹出,将莫天虎推地一个踉跄,直接由半跪站了起来,往后跌了一下。
莫天虎此时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嘴唇蠕动了许久,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只好抿抿嘴唇,什么也不说了。
于是气氛又重新冷了下来。
老者看样子十分生气,胸腔起伏不定,还想说什么,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莫天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背负着手,重重地冷哼一声。
“哼!”
莫天虎心中狠狠一颤。
“也就是说,你打不过那个卖糖葫芦的野小子?”
他眼珠一转,看向了跪在地面一直没张口的女弟子,撇撇嘴,压下心中的愤怒,问道:“怡乐,你来说说当时的场景。”他顿了顿,还是加上一句:“当时,那野小子是怎么赢的,还有他的长相。”
莫伤的生活,要变得有趣起来了。